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--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在线阅读:www.biqi.me 书名:杀手你好 作者:漫空 备注: 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: 杀手   世界上最古老的梦想是什么: 飞天   世界上最古老的感情是什么: 基情  (~﹃~)~zZ ☆、茧   这是一个来自贵族九层的S级加密电话,声波绕过监控的中央电脑进入平民区的电路线中,转化成磁场穿透了空中之城的白色拱形圆顶、磁力悬浮车道,飞越了可抵抗核子弹袭击的黑色闸门,循着九层的螺旋通道直往外围飞流而下。   最终这个电话信号将完美地躲过九层控制中心的追踪系统,偷渡到六层平民区的某一架跟它有共振的无线电话机上。      平民区廉价的租赁房子内,破旧的空气机正在腾腾地打着嗝,将大气里沉淀到空气中的工业致命污染尘,过滤成联邦环境居住法里,所公布的最低标准人体可吸入气体。   来到N世纪,人类已经进入星际开拓时代,生活科技与可进行空间跳跃的飞行船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。如果不是科技同样毁灭了这个星球上所有绿色与生存的水源,污染了干净的大气层连同遮住太阳,也许连你的老祖宗都要从骨灰盒爬出来,给现在的人鼓鼓掌。      现在只好摊摊手,对着世界大战留下来的惨败星球该干嘛干嘛去。      “你好,我是格林,现在外出。如果有事可以留言。”   电话答录机认真地工作,机器的东西总是比不靠谱的人类来得规矩与勤劳。电话线那边寂静着,一种漠然的节奏似乎透过机械内部零件,而有了某种让人发憷的黑暗冰冷感。   “您好,格林先生。”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经过变声器改造过的平板问候。   打嗝喷吐着塑料制品气味的空气机,老旧落漆的塑料桌子,有怪异味道的空气及那架正在运作的冰凉电话机,组成了这个阴暗房间里凌乱而凝固的组图。      “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……”   对方也许是一个外行人,不然至少会用行话。但是他又懂得使用变声器,小心而谨慎,语调没有明显的起伏,也就是说对方聪明而冷静。   “他叫雅克-西莫,联邦贵族阶层,圣玻里城的领导者。”   即使想杀的人是九层的大贵族,也没有犹豫,也就是说这个人同处于九层贵族圈,因为平民见到贵族领导者总会有先天的恐惧,不可能没有心虚的情绪。   “我会先给你三分之二的酬劳,一千万联邦币。并且帮你制造九层的通行证,成功后另外的酬劳会用特殊通道汇到你手上。”   哦哦,还很有钱。一千万联邦币可以让一个住在六层的平民家庭,无忧过一辈子。这笔钱可以让你吃好的食物,住好的房子,有干净的来源水及磁力悬浮车。更重要的是你还可以到七八层旅游,看人工培育放在展柜里的树木。或许还可以让孩子到七层接受航天学教育,将来上了太空船参加星际开拓,有机会变成联邦军官让家人摆脱平民区。      电话机哔了一声,对方已经挂线。   而在老式的电话机对面,在封闭的钢条窗户下,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阴影下。他戴着仿毛线圆形帽,几绺黑色的头发从粗毛线帽子里钻出来。棕色的眼睛里没有常人的浑浊感,平和而淡漠。   他从阴影里站起来,然后蹲□从老旧带着污垢的桌下拖出一个铁箱子。箱子上有岁月剐蹭的伤痕与锈迹,他打开箱子,从里面拿出一台巴掌大的笔记本电脑,开机后输入一长串近百个的复杂密码。特殊的销毁软件开始吞噬残留在电线中的信号,还有空中的声波。   不过几秒钟,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个电话的任何痕迹。   他有些伤脑筋地用手指蹭蹭鼻头,空气机的味道让他想打哈欠,平民区的租赁房总是喜欢偷工减料。   格林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长约十五公分窄不过一公分的尖细匕首,又掏出块花手帕细细擦拭起来。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女人那样,那么极尽温柔地抚摸过她大腿如雪的肌肤。   边摸边嘀咕,“接还是不接呢,九层的贵族可不好赚。”      不过先付的一千万联邦币足以让他完成星际旅行的梦想,嗯,一千万啊,穷鬼的清道夫你真伤不起。 作者有话要说:。。。。。。今天回来一看上榜了,忘记申过榜的健忘者你伤不起啊。 问题是现在这个故事是我随手敲的,现在根本想不起该怎么往下写。所以,摸摸下巴,算了,我再写一个故事算了。反正只要是杀手就行呗。 星期五前不知道能不能写出五万字,关小黑屋蛮对不起别人的。 ☆、二   谁也不知道进入N世纪的星球上,除了一望无际的咸水死海及三层外围的广袤沙漠外,还有什么不是人造的。   就连最基本的“人”,也可以由政府统一策划,然后通过招标让有资格的电器公司来制造。这里的人是指有智能的机器人,他们由公司上层的领导者先决定以什么标准投放市场,再将标准交付到设计师手里,最后一具具各有不同功能的机械人会从工厂的流水线上完成组装,再包装打上生产日期送入需要他们的家庭里。   相比使用纯人类为仆人,不用吃喝玩乐并且不会偷懒喊累的机器就显得廉价得多。所以一般中产阶级家庭都使用智能机械生命体。   如果身边都是那种被输入死命令的智能机械,该多好。   人造仿太阳光线的灯光从五指缝里穿过,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,优美的青筋隐隐浮在白色的皮肤下。   宽阔的空间浴室是顺应这里主人的兴趣,而特意设计建造的花园主题风格。从玻璃大棚里移植成功的爬藤蔷薇,重瓣紫罗兰、红色百合花围绕着温泉水及从浴室顶层的人造瀑布,生机勃勃地盛开。   样子矮胖的绿色小树与各式各样的星际植物得到很好的照顾,花类是比树木还娇贵,所以园丁会重点培育那些开花的植物,将这个花园主题浴室维持在最好的状态中。   维尔将手搭在脸上,发愣地看着似阳光又不是阳光的灯光,真正的阳光可不会柔和到,可以让脆弱的眼球直视无恙的地步。   他曾经在电子图书馆里的历史区中看过,这个世界曾经拥有过无数的大自然造物。蓝色澄净的天空,可以看到无数恒星的干净大气层,森林,淡水湖还有平等的人权。   那时候的人可以随时随地洗澡,而现在……维尔看到自己身下这一池子温热的泉水,也只有真正的贵族才有这种可憎的待遇吧。   六层以下的居民视水如命,他们无法理解洗澡,因为每一桶用联邦币买回来的水都是维持生命用的。所以那里的平民区常年漂浮着一种恶臭的味道,别说九层的贵族,就是七八层或者六层能爬上来的人都不会想下去看看。   贫民区域几乎成了犯罪与肮脏的代名词,就连九层的领导者也是如此根深蒂固地给民众灌输这种观念。   维尔掬起一手水,金黄色的眼眸里总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情绪在。他用一种有意思的口气轻声说:“如果把一池子里的水都倒到三层,他们绝对会疯掉吧,这可都是联邦币啊。”   他经常一会一个念头,并且如果他想做也可以做得到。联邦上层的贵族都是有钱没处花的主,最后养成只能乱花的任性败家子。而他比贵族更任性,反正花钱的又不是他,当然能挥霍就挥霍个够,搞不好哪一天又变成一无所有,落魄不堪。   一个穿着白色蓝边制服的侍者进入花园浴室,他挺直背脊,落脚无声。经过特殊训练的身体柔软而具有惊人的爆发力,走到温泉池旁,他礼貌地提醒:“维尔少爷,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。”   维尔懒洋洋地招招手,示意侍者蹲下来。侍者面带微笑地跪到他身边,维尔看着侍者漂亮的亚麻色头发及温润的眼睛,皮肤柔软而富有弹性,一切都是那么合乎标准。干净、有教养、并且养眼的纯人类。   “我说小东非,如果你是人造品就好了,都无法想象你这么可爱的家伙上厕所的样子。”维尔有点可惜伸出手,抓住他的下颌,将他的脸当成贵族玩的蓝色网球转来转去地看着。   “少爷,如果我是智能制造品,早就被管家送入工厂销毁区了吧。因为你可以篡改任何智能机械的密码,强迫它们接受非官方的命令。西莫先生不想你调皮下去,所以才让我们过来为你服务。”东非漂亮的脸蛋被对方的手指掐得变形,尽管如此,他的微笑变都没有变过。他甚至还有那个心情眨眨眼很幽默地说:“如果维尔少爷想知道我怎么上厕所,我可以不上锁,你随时都能在我进入洗手间后推门看看。”   维尔被这家伙恶心了一把,他赤|裸着身体从水里站起来,瀑布的水不断冲走池子里的洗澡水换上新水。   东非连忙拿起大毛巾帮他擦干,然后帮他披上宽大的白色浴衣。   维尔赤着脚往门口走去,门自动打开,外面是室内大厅,巨型的玻璃墙面外是九层的人造太阳。唯美温和的光线,如没有温度的羽毛从太阳的中心去涌出来,流泻而下。因为住得太高,所以翻滚的人造光线就美得像是实质的粗大弧线,飘到你窗外让你触手可及。   在出去前这位任性的少爷突然回头对侍者说:“将我的洗澡水装桶扔到三层的垃圾场里去,哼呵呵呵。”说完自己倒是笑个不停地丢下伤脑筋的侍者独自走开。   谁能在垃圾场里捡到谁就能熬过这个冬天,那群人可不会在乎是不是洗澡水,只要是水就是财富。   这里没有四季,那些美得如同神话的四季早就成了传说。只有干燥灼热的季节与零度以下的冬天,会陪伴你一生。真羡慕世界大战前的平民,听说那时不仅有四季两极,还有保护平民的法律。   而现在,是贵族阶层统治的时代。   站在温泉池边的东非看到一池子自动换上的干净泉水,笑容不变,只是有些笑过头的僵硬。   “真是个难侍候的主子。”   说完他手掌握成拳头,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揍了一拳。哦呸,怎么还改不过来,说主子的坏话可是要人命的。    ☆、三   “欢迎乘坐八层棱野区——九层59号入口,一百三十一班次列车。请买票的旅客进入等候区。列车三分钟后启程。”   候车室是一个圆形的大厅,深绿色的地板光滑可鉴。地底的投影机将显示屏条投到大厅上空,一条条各种颜色的列车车次及注意规则滚屏而过。   旅客们提着箱子有序地进入列车门里,每个人都在列车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。红色舒适的靠背单椅是为了长途车程而设计的,可以随时根据自身的状况改变座椅的形状。   每张单椅前面是光效成像的半透明小横屏,上面正在播放一些联邦电视台的科普类节目。戴着毛线圆帽的年轻人坐下来时,节目上是一片虚拟网络绘制而成的图像。   横向三百米高八十米的巨大瀑布轰隆隆了整个屏幕,带来些许视觉上的清凉,高超的3D绘制水平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真实感。水代表金钱,年轻人看久了两只棕色的眼里全变成联邦币Y的符号。   如果能将这条虚假的瀑布变成真的,谁还会去干活?可惜现在这个星球上没有这种瀑布,在古书上看到以前有过,这些虚拟的制作都是遵循资料库里以前的描写弄出来的。   也许他干完这一票后就将收手,当初领他入门的师傅就曾经对他说,这行饭跟那些用脑子打资料的文员并没有什么区别。只不过人家靠学历吃饭,而他们靠命。   有学历的家伙丢了工作还有下一个,而有命的家伙丢了命就不会再有了。因为他们付不起脑补转移的天文手术费。   他一直有个梦想,希望有足够的钱能进行一次真正的星际旅行。只要是生为这个时代的人,没有哪一个不想上天的。这个星球太狭仄,所有的腐烂像是你床底的臭袜子,你可以假装看不见,却知道它还在那里散发着不明气体。   星空代表自由,代表逃离腐烂。有太多人已经烂在这个只有九层区域的世界里,贵族掌控了大量的资源,也掌控了住在这个星球的人民。   他不想被掌控住,所以他只能进入黑色边缘区,像个鬼一样徘徊着。   列车的温度自动调节系统,不断地根据外部的变化而调整温度。半透明的屏幕中,大瀑布下一条七色彩虹横跨在水汽上。   朦胧的艳丽,设计者匠心独运地将这条虹桥从深壑中拔起,壮烈地飞跃上那传说中的蓝天。   列车内电脑合成的女音用一种舒缓的音调提醒车里的乘客,“列车将进入九层的空中轨道,请各位旅客系好自身安全带,请停止进食与交谈。”  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,眯上眼望了一下蓝色玻璃的窗外,他看到污染厚重的大气层外,那个炽白的太阳像苍白的感冒病患者,没有任何血色地站在这个世界的外面,高高俯视着这颗只剩下沙子跟海水的星球。   真奇怪,听说感冒是一种很古老的传染性病毒,不严重也不死人,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就可以干掉它。   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病毒,怎么到了如今科技巅峰的N世纪,也找不到彻底抹杀的方法。   他模糊间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场景,那是一个灼热的午后,太阳也像现在高高地在天空上苍白着。那种让你浑身发痛的温度,高得好像三层外的漫天黄沙都要淹没上来,将整个九层吞噬到地心里。   沙尘暴一直刮着,贫民区的人拼命地缩在地洞里躲避,没有钱的老鼠连开口抱怨都是无比可笑的。   师傅交给他一把玩具枪,是那种一打出来就有一滩红色颜料的恶作剧东西。之前为了训练他不怯场,那个同为吃这行饭的人总是让他自己先试着练习瞄准,把这滩颜料打到路人身上。   师傅让他站在那家人的窗户外,教他怎么利用一切死角掩藏自己的身影。   他躲得很好,他必须让自己比谁都优秀才能获得拥有食物的机会。那是在七层区域一家有钱人的别墅窗外,躲过了对方的监控系统与机械狼狗。他把这个当成很好玩的游戏,因为比起瞄准东西躲在洞里当老鼠更不好玩。   他瞄准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,他猜着这个女人肯定花过大价钱做了基因美容手术,所以皮肤才会白得像是可以发出荧光。   他开枪后站在原地一会,他以为那个女人会像那些路人一样站起来骂他恶作剧。   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女人死时眼睛像是要突出来的样子,也许师傅过来会比较好,他可以让人死得毫无痛苦。   后来师傅问他杀人有什么感觉,他低头想了一会才回答,其实没什么感觉。   那把激光枪跟玩具枪弄出来的红色并没有区别,他想,也许杀人就是这么回事吧。   师傅沉默了一会,然后带他去地下酒吧,他叫了很多酒开始喝。最后他歇斯底里地红着眼睛狂笑,“小子,那是你妈,那个贱女人可是你妈啊,哈哈哈。”   他似乎也是跟着笑的,没什么思想的玩偶只会跟着人笑。地下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在笑,所以他也跟着笑着。后来他小心地从烂醉的师傅手里偷过来那杯红色的酒,浑浊的酒水柔软得如同那滩贯穿人体后激涌出来的液体。   他珍惜地舔一口,发现很苦很苦。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种味道,就算他长大了,他还是不懂当时那么憎恨苦味的自己,为什么能将那杯红色的酒喝下去。也许他想喝的不是酒,而是干净的水。   列车在空中轨道进入层区边线检查区,一条长约一公里的空中黑洞隧道。黑暗覆盖住列车,车内灯光自动打开。所有上车的人的身份证明都在车站资料库里,黑洞里有数十万个数据连接口,可以采用特殊扫描的方式,核对每一位乘客的血型与发丝结构,人数及身份同步扫描完毕没有异样后,列车才能进入终点车站。这是防止偷渡客上车的最好方法。   前面是九层的停车站,九层是这个星球上最美丽的城市,这个城市只对七八层的有钱居民开放申请进入,他们来赌博观光,甚至来买外星宠物。   大多数星际飞行员都来自七八层的家族,他们吃的了苦,是九层贵族的马前卒,走狗,忠心的军队组成者。九层之所以会这么热闹繁华,也有因为大量七八层新晋贵勋进入带来人气的原因。   他想这次工作可能太贪心了,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千万联邦币。哪怕他是这个圈子里的积分榜第一。杀一个贵族能让自己的血热起来吗?像是那一滩从那个女人身上喷涌出来的红色,冒着热气。不知道呢,这真是让人好奇的问题。   师傅也曾讲过这行饭的历史,他说杀手跟妓女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,这两行饭从来不用担心会失业。无论人类科技发展到哪种地步,只要还是人杀手跟妓女就不可能消失。   只要是人,就会有欲望,只要有欲望,就有他们。   年轻人食指蹭蹭鼻子,一行鼻涕流下来。他打了一个难受的哈欠抱怨着,“感冒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病毒,我感冒了怎么办啊。” ☆、四   进入九层就看不到真正的太阳,那个苍白,无力的,充满病菌却高高在上得让人不舒服的圆形物体。在这个离天最高的城市里,透明的空中轨道与绿色的磁力悬浮车道交缠错开,城市的建造者将空中领域的利用价值压榨到一丝不剩。无论在这个城市的哪个死角,你抬头都可以看到如蜘蛛网般的悬浮桥及特制公路。   所以喜欢摆点谱的家伙多半不喜欢在地上看公路,巨型的空中堡垒理所当然从让人惊骇的重型武器,变成摆谱的各位贵族的休闲度假地。他们喜欢在这个高高漂浮在城市上空,带满了各种镭射各种炮弹各种炮台的城堡内,举行华丽的宴会或者参加拍卖会。   城堡内的中央大厅采用拱形圆顶的设计风格,九层对于这种设计审美总有固执的坚持,可能他们觉得有所坚持才能保持一个贵族的威仪吧。   维尔一身深蓝色的西装,他在胸口处的口袋里塞了一朵红色花朵,像个轻浮的家伙。他不喜欢束缚的领带,所以弃之不用。   大厅里圆形地安排着座椅,中间是一个展示台,上面放置着要拍卖的物品。   他坐在离拍卖台最近的第一排,坐姿懒散地翘着二郎腿,一双金色的眼睛里充满颓气。   空中城堡的大厅四周,建造了菱形的特殊玻璃墙,水晶质感的防导弹墙体外是人造的天空罩顶,冰冷的蓝色很纯粹,很机质。人造的太阳体慢慢西沉,亮光会从中午最亮的八度慢慢暗沉到黄昏的四度。   昏黄的光线从菱形的窗外飞跃而过,投射到大厅地板的圣母图像上。阴影中的光斑如花,而贵族们就坐在黑暗的花朵上寻欢作乐。   穿着制服的侍者端着托盘,托盘上是干净的水或者昂贵的酒。他们为一切客人服务,送食物回答问题帮忙清洁,甚至是性。   维尔要了一杯蓝色的幻想癫疯鸡尾酒,顺手还掐了那个女性侍者的臀部一把,弹力十足的触感让这位少爷总算提起些精神。   站在他一旁的东非装作看不见,他正在努力成为一个好的贴身佣人,而且还是纯人类的那种。   贵族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与财富,通常会使用纯人类作为佣人。因为比起机器人,纯人类更灵活更昂贵,贵族败家子喜欢最贵的东西。   对于展示台上的东西维尔兴趣缺缺,今天有来自各个星球上的战利品。会飞行的犀牛,不过那种丑大个买回去干什么?吃掉他温室里所有的仿制的维多利亚玫瑰花?珍贵的蝴蝶人标本,如果活着倒还考虑。标本?能看不能吃的东西放着堵心。   当然对于维尔来说,各种珍贵的古董武器及新出的新式武器,他想都举手。   可是东非一句话让他彻底颓废了,“少爷,没有西莫先生的允许,任何金属制品都是无法带入圣玻里的。”   不仅仅是金属制品,而是一切有危险性的东西都不能通过那个该死的安全母系统的控测。圣玻里,雅克-西莫所统治的区域,那就是个军队疯子聚集的地方,因为雅克西莫本身就是个军事疯子。   这个地方与九层的另一个区域“天堂”齐名。哦,所谓的天堂,就是让人吃喝玩乐,寻欢作乐的地方。那块寄生虫遍地的鬼地方的领导者是个大胖子,听说已经做了两次局部基因美容改造,可惜不知道是手术失败还是家族遗传太过强大,他至今还是大胖子。   维尔有时会恶毒地看着那个大胖子,见他一扭一扭地走上磁力悬浮车时,总觉得那辆车会因为不合理的重量摧残而翻个跟斗。   道上盛传胖子跟八层的某个星际军队少校有一腿,也不知道谁上谁下。他见过那个少校一面,拥有一头浅红色的头发,长得很刚毅,身体是标准的军人体格,强壮而健康。这样的人哪怕住在八层也不可能被胖子压吧,压不过啊。   维尔只要想到趾高气扬的大胖子被人压在身下,就忍不住拍着椅靠大笑起来。空旷,只有拍卖槌落下的声音的大厅里,这笑声是那么嚣张而无礼。   展示台上的拍卖师连忙挥手让人将下一件商品抬上来,为了解除场面上的尴尬而开始大声解说,”来自人马星系的M星球女奴隶。“   侍者抬上来一个精巧的银色笼子,维尔看着小心蜷缩成一团的无翅精灵,颤抖着身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。   听说M星上的男女外表都接近人类,不过比人类来得脆弱。他们靠食用母星上自产的花朵存活,体有异香外貌精致。是星际人贩子最佳的战利品,这类宠物运回去总能拍出天价,哪怕不好养。   精灵肤色有种白玉的稚嫩感,全身上下只裹着一件白纱,银色的长发如流水铺在身上,若隐若现的绝色。年纪不算太大,所以那种稚气在她那双银色的大眼里尤其明显。她害怕地透过笼子看着台下那些人,最后眼神停留在最前排的维尔身上。   维尔金色的眼眸与金色头发在一片红发绿眼的贵族中尤其显眼,来自M星的精灵会盯着他看,是因为M星的异性也都是金色金眸。   任性的少爷一扫颓废,他觉得还蛮有乐趣的。所以他前倾身体,第一排离展示台近到只有一步之遥,然后他伸出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,凑近铁笼里似要逗小猫的姿势。   拍卖师尴尬地举着槌子不知如何是好,这位少爷他得罪不起。而东非站得直直的,作为侍者他站得实在太直了,不像端着盘子的那群人总是微微弯下|身来。他冰冷地看着笼子里那只宠物,只要他家少爷不小心被咬了,他就得快些跃起来踹死那只M星奴隶。   这才是一个侍者该表的忠心,侍者嘛,就是一切以主子为首。这还不容易,想当初……啊呸,哪来的当初,他就是一个侍者。   笼子里的女人,或者还是少女先是犹豫了一会,她小心翼翼舒展开身体,优美的肉体线条让现场很多人窒息了一会。接着她伸出白皙的手握住那根手指,轻轻向前伸长脖子,如垂死的天鹅那样美丽。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,舔了舔对方递过来的指尖。   维尔感受到丝织的手套下,指尖上有种温润感,他嘻嘻地对着这个跨越星际而来的奴隶笑开了花,俊美的脸上很是孩子气。   “我要买她。”维尔指着笼子里的人对着愁眉苦脸的拍卖师说,一点都不觉得这里是拍卖会。   “还有没有人愿意出价?”拍卖师出于职业习惯对着场上的人问一声,没有人举手。也对,谁会为了个奴隶而得罪维尔这个混世大魔王。   “成交,第七十六号商品——人马星系M星女奴隶归维尔先生所有。”拍卖师高高地举起槌子朗声说道。   东非皱起眉,他看向自家少爷对着那个奴隶笑得像个得了腥的孩子,心里有些不舒服。他先声明,这绝对不是嫉妒,一个好的侍者是不能有这种丑陋的情绪的。   “东非,她又不是危险品,难道雅克的安全系统也不允许她进入吗?”维尔像是背后长了双眼,他边逗着那个少女边冷哼地对将脸皱成包子的东非说。   “当然……不是,我去替她办理圣玻里的通行证。”东非撇嘴忍不住想,真是个难侍候的主子。然后他举起拳头狠狠又揍了自己一下,疼得龇牙咧嘴。   敢对主子不满,你去死去死快去死啊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黑着眼圈,脖子痛。继续写ING。 ☆、五   维尔从拍卖会走出来,人造的黄昏颜色单一,一种冷冽的淡黄覆盖了九层的人造天空。九层像是人类建造的巅峰杰作,如一个放在精致的水晶球的小世界,你从哪里看它都是美丽的,坚固而无法逃脱的。   维尔抬头看到复杂繁多的空中轨道,地上的建筑物统一而华美,人们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几乎看不到交通事故的地方里,按部就班地活下去。贵族们也习惯了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。   他想起最外围的三层,一开始环境没这么恶化的时候,一层跟二层是以适宜人类居住的城市形象出现。后来上层的公司阶级为了利益而扩大生产,把工业污水及垃圾都扔到下层,造成下层土地污染严重。   后来沙漠吞噬了一二层,现在的三层是所有最穷困走投无路的人的死亡墓地。那里连最基本的空气过滤系统都没有,只有低矮的城墙,拥挤肮脏的巷道,老鼠一样的各种地洞,那里充满了犯罪份子与特殊从业人员。   也许你某天一睁开眼,三层已经被淹没在沙漠里。至于拯救,就让那群肮脏的罪犯下地狱去吧,这是九层某个领导者的原话。   维尔不觉得自己是圣母,但是他为冷眼旁观的四层冷笑,三层死光光就轮到你们了,耗子们。然后是五层、六层、七层、八层……真可惜,如果能摧毁星际航道就好了,让所有漂泊在外面抢夺星球资源的军队回不来,也让腐朽的九层指挥者们被沙漠吞噬掉。   最终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这沙质化的星球驱逐出境,就是全人类的共同命运。   维尔走到豪华的大型磁力悬浮车前,自会有人恭敬地弯下挺直的腰为他开门,是个穿着墨绿色军服的红发年轻小伙子。他目不斜视,充满生人勿近的冷硬。   维尔上车前看了他一眼,顺口一问,“哪个部队服役?”   “陆军第十一军团第六部队,先生。”小伙子有力地行了个军礼。   相比一个开门的小伙子的精神抖擞,维尔则是无所谓而散漫。他上了车,门关上时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,金眸里的懒散后面全是冷酷感。   陆军可比星际军好对付多了,至少没星际军那么能打。不夸张地说,星际军全都是怪物,他为全人类的星际军自豪啊。      “啊戚。”戴着毛线帽子的年轻人拿着花手帕拼命蹭鼻子,他两眼红得像是从基因克隆室里出来的兔子。   感冒病毒真是太强大了,自己乱吃药果然不行。   列车刚刚进站,因为终点站还有列车进站消毒的程序,所以门要等候五分钟才会开启让旅客出去。   年轻人走到列车整洁的公共洗手间里,卫生间采用全自动式的冲洗系统,随时保持着最高标准的整洁。温度随时调整在人体适宜的温度中,在明亮干净的洗手间里他又拼命打喷嚏,眼泪都飙出来了,让他被激光武器剁一刀都比这痛快。   那个该死的廉价过期空气机,他现在把所有生病的错都推给了租赁房里那台不合格产品。早知道就该多花些钱去住好一点的地方,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没有身体就没有活干,没有活干他也不活了。穷鬼的穷鬼你真伤不起啊。   他站在洗手盆前,对着镜子拼命眨眼睛。左眼尤其刺痛,棕色的瞳孔有一阵子的扭曲,他咬牙切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抱怨,“不合格产品,骗我钱,还说什绝对没问题。”   这个世道越来越不好混了,他不该听信路边摊老头的话,什么第八层的名牌产品,防水防火防反光,名牌隐形眼镜有这么次的吗?   小伙子低头小心地用指腹将左眼里那层薄薄的柔软剥下来,露出眼睛原来的颜色。   他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,慢慢抬手捂住左眼,右眼棕眸里满是血丝。镜子里那个黑色头发的家伙,此时才露出他本质那一面上的冷漠与残忍,他听到自己似嘲笑的声音,“是亚种啊。”   什么是亚种?师傅。   哼,基因的残缺者,也就是说你是个怪物,小鬼。   “我是……怪物吗?”镜子缓慢地裂开在年轻人的手掌下,他只是一时不查控制不住力气。   镜子里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得有些狰狞地看着镜子外的自己。   一管清涕突然从他的鼻孔里溜出来,狰狞的小伙子恶心地呸出声,不小心吃到不该吃的东西。气死人的感冒,啊戚!啊戚! 作者有话要说:睡觉去。 ☆、六   磁力悬浮车有全自动,半自动及手动三种操作方式。每次维尔坐在车后座时,前座的操控系统就会转换成全手动。司机总会很注意那一长串,可以转换操控模式的密码锁。可能是古老的汉字,可能是联邦通用语,也可能是外星的某个星球上的方言。   司机将车子开上了贵族专属的空中车道,悬浮的车体如子弹般坚定锐利地破开空气,朝前笔直驶去。维尔坐在宽敞的皮质沙发上,摇着手中高脚杯里的红葡萄酒,像头冷漠的野豹那样望着窗外。   天桥的人行道上有一些年轻的孩子提着购物袋,三五成群地打闹而过。青春抵抗了衰老的战争,他们此刻像极了出生的太阳,生机勃勃而肆意挥霍。   天桥上空是各种各样的空中车道,车子像一群困在网中央的尖头鱼,拼命上蹿下跳。九层就是魔鬼美丽的乐园,吸引无数下层的人争先恐后进入,再吸干他们所有能力,金钱及才气。   “开慢点。”维尔对前面的司机说,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前座的人一眼。   司机没有立刻减速,而是看向坐在他隔壁的东非。优秀的侍者有些无奈地叹气,然后没辙地点头。   他才是大爷,所以我们都得听他。   东非从后视镜里看到漫不经心正在欣赏车窗外的景色的维尔,他长得很漂亮,符合了一个真正贵族的所有条件。   高傲,颓废,金色的头发与眼眸,永远高人一等的残酷。这一切特质极易组成一个拥有上层贵族气质的领导者。   可是东非却不知道他是谁,他来自哪里,他是不是……真的贵族?   当初上层将他从星际特种部队挑选出来时,他得到的资料及其有限。不过他也不需要太多这个人的资料,他得到的命令是保护,服从眼前这个金色头发的男人。不需要对命令有任何异议才是一个军人的本分,当然他也会无条件地服从上层最后一个命令。   监视并且禁锢维尔。   维尔的任性在贵族圈里赫赫有名,他就喜欢折腾人也不怕得罪人。想笑就笑想玩就玩,有时玩狠了也不怕弄出人命。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任性的男人背后,站着圣玻里的领导者,那个红头发的雅克-西莫。谁都知道西莫宠他宠得逆天,只要这位少爷肯开口,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。   维尔有时都觉得自己是神,可以操控他所能看到的一切,多么可怕的错觉,贵族生活的腐蚀性他清楚得很。   车子用一种比较慢的速度进入中心区,悬浮车从空中车道进入地面车道。东非看到后视镜中的维尔转过头来,俊美的脸上挂着冰冷的嘲笑。他发现东非在看他,不在乎地对他摇摇手指的红酒。   东非有些脸红地转开视线,看得太明显了。   车窗外的人与车子多了起来,因为进入人行道与车道公用的大街,地面的土地运用总不如空中那么挥洒自如。土地是这个星球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,所有的土地都归属九层的贵族领导层,被淹没的一二层与即将被淹没的三层也是,所以贵族们才能这样无所谓地重建,或者放弃那些只属于他们的土地。   没有商量余地的弱肉强食规则,仿佛一场世界兼并大战下来,人类的人权规则也倒退了十万余年。只有嘴里的肉,没有孩子手里的花。   维尔有规律地摇晃着杯子,他在数秒针,脚也轻轻敲着车里的绒毛地毯。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这个男人懒散的外皮下,浑身肌肉绷得死紧,像一头匍匐潜在草丛里的食肉动物,随时暴起冲刺。   可惜,熟悉他这种习性的人一个都不在。   就在东非刚移开视线的那半秒,维尔手中的酒杯随即落地,砸到地毯上满是稀红。他也在杯子放手的刹那,听到正在行驶的悬浮车车门轻微地“咔”一声,门锁自动开启。   要在这辆车上动手脚还真不容易,维尔手撑住沙发,侧脚凌空踢开车门,整个人顺势在手掌的支撑下跃出门,一点都不在乎车速带起的冲劲伤害。司机吃惊地按下停车键,那个金发男人早已经借势乘机滚到车道上,刚才那种颓散虚弱的贵族摸样现在哪还有剩。   他高兴地咧嘴大笑,金色的头发在逐渐黑暗下来的大街上像火山喷发出的宝石,与他傻气而又正派的大笑一样夺人眼球。   维尔冲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蓝色磁力悬浮车前,抬眼扫过车子的认证图标位置,车把上的认证屏幕显示条闪过一阵混乱的异物乱码,仿佛在拼命对抗外来者的篡改。却马上溃不成军,车门自动打开,来人通过了车内的基因身份认证。   上车后维尔伸手飞快篡改起整辆车的操控模式,在十分之三秒内完全掌控住这辆车的终端系统,并且飞快断开普通车辆终端上的市内追踪系统。   这辆车,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了。   他毫不犹豫将车子调整为手控模式,冰冷的车键如流水在他指尖跳跃而过,车前窗下出现一块黑色的四方黑洞,手控的操作圆盘从里面伸出来,   维尔双手握住操作圆盘,他喜欢手动操控,因为以他的手速哪怕身下是一辆最普通的磁力悬浮车,他也有信心开出小型飞行船的速度,当然这辆车事后会不会报废就不关他的事。   东非在维尔蹿出车门的那一瞬间就将司机推下车,反应快而狠。他马上坐到司机座位上按下启动键,车子纹丝未动,终端操控系统拒绝东非的基因指纹。   这时那辆蓝色的悬浮车早已经像一把锋利的直剑,速度可以刺穿人造风的惊骇地往中心区外逃窜而去。   高桥与车道组成的渔网似乎也被这道直光砍破开,看到的人都以为那道光会让车道崩塌,等眼睛调整回焦距,才发现不过是速度扭曲了空间所造成的错觉。   东非狠狠地砸了一下车键,到底是什么时候车辆被动过手脚?明明都是手动行驶没有给他篡改的机会。   他打电话给城市安全中心,口气强硬,“A级封锁,抓人,伤他者死。”   亚麻色短发的侍者此刻才见军人的煞气,他要的是完成任务的服从,绝对服从。   东非抢夺过路人的一辆车,坚定而疯狂地尾随着刚才那道车的光辙追去。维尔少爷,你能逃到哪里去?你的生命是西莫先生给的,你的富贵是西莫先生给的,你的自由是西莫先生给的,你的囚禁也是西莫先生亲自下的命令。   谁也不能违抗西莫先生的命令,哪怕是你。    ☆、七   维尔看着前方的路成为模糊的虚线,车子开始在这种摧残的速度下发出抗议的解体声音。   安全中心的军队已经出动,空中的三维广告影像屏条变成戒严的警告通知,硕大的红色字体在上空翻滚,如天空的死鱼眼瞪得太过用力而一直出血着。   他有几秒感受到自由的快感,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孤独,就像身下这辆车子,被疯狂的痛苦折磨着,又爽又牙酸。   他想起了那片大自然最伟大的黄沙,广袤的沙漠上是苍白的太阳,在那里有这个世界上最广大的土地,死亡的骸骨掩埋在一层薄沙下,风一吹就露出森森的骨白。   他喜欢沙漠的味道,没有血腥味只有干燥的尸骨,没有狭仄的束缚只有接近死亡的极限安静。   那种安静让他想起星空,想起太空飞船的残骸及危险的黑洞。   那是他最爱的地方,比沙漠更爱。      十几辆深绿色的军用悬浮车从民用车道上横冲直撞下来,刚好堵住飙飞而来的蓝色悬浮车,一辆军用车的前盖上突然打开,一张巨大的捕捉黑网从天而降。   维尔踩着刹车板,速度猛降回来,大网险险挨蹭过车头,他手抓着操控圆盘用力往上一提,车子笔直冲天而起。大网完全落空,那辆蓝色的悬浮车用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乘机冲出包围网。      蓝色车主几乎是豁出命跟那些身后的军车玩起突围战,他十指操控操作圆盘的能力,已经达到人类神经控制所能做到的极限地步。车子像抓不到网不到围不到的幽灵鬼船,安全中心的军人小队长气得直在后座大骂前头的司机废物。   仅仅不过是一辆出厂五年,时速不过八百公里的老式M35磁力悬浮车,军用的改良飞车竟然会追不上,如果人真的跑掉他们也可以饮弹自尽了。   这位爷的车只能堵不能出动任何武器拦截,让他逃脱与让他受伤最后得到的惩罚根本没差别。      九层的列车站十三条空中轨道上,红色外壳的列车出站进站的快速形成一道美丽悠长的风景。   一百三十一班次列车刚刚经过消毒区域,缓缓停在入口处,电脑合成音的女声通过广播提醒旅客可以下来进站。   车站的中心大厅上无数个彩色的屏幕横条突然变成一阵混乱的乱码,各种电子仪器发出吱吱的挣扎声,在电脑控制中心还来不及纠正时,一辆老式的M38磁力悬浮车撞碎了车站透明材质的大门,像个不知死活的疯子冲进来。   有些没见过战争场面的外来旅客扔掉行李,蹲在大厅里惊恐地尖叫,一个曾参加星际旅行的商人的帽子,被这辆从他头上飞过的车子蹭飞,他按着自己的秃顶瞪大眼睛说:“M38什么时候改装成飞行船了?”   车子到了这里已经接近极限,蓝色的M38内部零件一下损耗了三十六年的使用寿命,车体拖着智能主机发出一阵温度过高的爆裂声,然后就此壮烈退隐。   车子直撞上刚进站的红色列车外身,前盖与车头因相撞而磕磕碰碰摔落到地面。一个有些狼狈又快意无比的金发男人从冒烟的车上滚下来,他揉着自己的手气势汹汹撞开刚下门的旅客,一头扎进列车厢里,引起了一阵混乱。      军用车已经包围了列车站,所有列车都在电脑中心的命令下停止出站,担心把那个人带出九层。   一队墨绿色军服的陆军训练有素地冲入车站,里三层外三层地进行封锁,一个旅客都不允许放行。   维尔进入车厢,他冷笑地跳跃过一张红色的单椅座位,真是的,太久没动身体都生锈了,不过就是一辆M38,手竟然还没恢复过来。   令人厌恶的贵族生活,像个困住猪的囚笼,呆久了敏锐的身体神经及本身的官能都变成腐烂的木头,干脆给他一个水晶棺材来得痛快。   他清楚地听到军人奔跑上车的脚步声,那种经过特殊训练,有固定节奏,也很有力量的奔跑速度。军队,让人无比怀念的一个地方,现在则成了追捕他的死神。   列车尽头有一扇门,维尔千钧一发之际闪了进去,是一个清洗得无比干净的公共洗手间,一个旅客站在洗手盆前面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。   旅客是一个头戴毛线圆帽的小伙子,他不惊慌也不出声,就是有些怪异地看着闯入者。   维尔看到洗手间四周的环境,干净是干净,问题是连个窗户都没有。他有些绝望地抽着嘴角,一时英俊的脸孔上满是哭笑不得。   真是悲催的人生经历,他维尔也有一天会被一个该死的厕所困住。要不是军人惨无人性只懂服从不顾公民安危,他真想勒住洗手间里唯一的旅客的脖子,把他当人质威胁后面那群狼崽子,让他们滚回去否则就死人质。   洗手间的门很快被进来找人的一个小队撞开门,他们展开铺天盖地的搜索。洗手间里一排小门一个个被踢开,最里面一个门紧闭着,一个军人刚踢开里面就传来一位女性旅客的尖叫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完全推开门,却发现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半蹲着,一手还提着露出半个屁股的裤子。她慌忙地提着裤子又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脸,惊吓到地尖叫个不停,“流氓啊!”   军人马上甩上门,招呼同伙立刻哗的冲出去,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。   门刚被甩上女人马上提起裤子,假长发套从头上扯下来,里面同色的短发乱成一团。他提起搁在小厕所里面的黑箱子,抬头对厕所上方的天花板说:“下来,我们快走,他们很快就会折返回来。”   像是壁虎扒在上面的金发男人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,“小姐,你后面真白啊,有没有兴趣跟哥哥上床。”   黑发棕眸的年轻小伙子毫无被调戏的尴尬神色,他非常有信心地拍拍自己的臀部,很自然地说:“你给我钱,我可以上你。”   壁虎顿时从上面摔下来,仰面八叉无比难看。      军人冲出去不久,突然脸色难看地反应回来,他在车内走廊道上疯了似地破口大骂,“操,那是男性卫生间,回去。”   等折返回洗手间哪有人,气得军人朝通讯器直吼,“给我追,一定不能让他跑出九层,绝对不许动用伤害性的武器。”    ☆、八   星际战争跟抢夺资源像是一对亲密的兄弟,来自那个只有九层世界的星球军队,比任何星际军队都要来得贪婪。他们对自己的母星掠夺殆尽,又像是癌细胞那般飞快在宇宙中扩散。   在E星飞行船中转站里,浩浩荡荡刚从遥远星际旅行回来的巨型飞行船,停在一望无际的海港甲板上,等待着指挥官的起飞命令。   他们的母星在太阳系里,像颗深蓝色带着阴暗感的的变异宝石,悬挂在黑幕中。当最后一号星际机甲维修完毕进入飞行船的储存仓里时,食物储备仓也补给完毕。   这一队浩浩荡荡的飞行船军团将在倒计时中准备起飞,穿过E星的大气层脱离星体引力,进行空间跳跃回到母星。   在中央区域的巨大战斗型飞行船内,驾驶室里的中间位置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星际军服的年轻男子,他样貌阴柔,一头红色的头发纯正得不见任何杂色,像一团血腥的火焰那般燃烧的艳丽。   在起飞倒计时中,他微眯上那双冷漠的碧绿色眼睛,习惯地咬着自己大拇指上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盖顶,很期待地对着舷窗外庞大的飞行船群说:“我要回来了,维尔。”   恒星凝结成闪烁的钻石,在永恒不变的宇宙里旋转着灿烂。这是一个生着自由的时代,也是一个活着腐烂的时代。      维尔跳上天桥的最上沿,九层的黑夜是电脑中央系统自动调控的,系统的资料的参考来自古资料,那个贵族靠边站,民主自由发挥到了极致的岁月。那个拥有自然的淡水,拥有自然的物种,自然的森林与花朵,拥有一天二十小时自转的年代。   维尔站在危险的天桥沿上,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得挺直地看着头顶上那片天空,人造的罩顶,网络虚拟合成的黑夜星星。   九层真是所有渴望自由的飞天者的噩梦,他对脚边靠着天桥边正转头往下望的小子说:“拜金的,想赚钱还是上天去吧,只要你不要命最少也能捞到一顿眼饱。你知道吗,当飞行船穿过陨石层时,那些流星就与你的窗户紧挨着热吻,当你找到一颗有水的小行星的时候,你就会知道我现在所看到的全部东西都是垃圾。这个星球已经废了,我们真像是古资料里那种叫蝗虫的讨厌生物,到哪里都能把所有土地啃得寸毛不生。”   当维尔还在上面迎着人造风激情演讲时,拜金的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汉堡啃起来,与其夸夸奇谈不切实际,不如吃饭填饱肚子,这个世道也只有那些没饿过的公子少爷,才有空在那里唧唧歪歪。      想上天就要努力存钱,废话什么的电视台说的还不够多吗?      “喂,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,不分给我也亏你吃得下去。”维尔蹲□伸手就要去抢人家手里的食物,也不知道是谁比较不好意思。   他今天吃的那些精致的鸟食,早就在刚才的追逐里消化完了,现在饿得肚子直叫。   黑发小子灵活一躲开,把自己的晚饭抱得死紧,他鼻子还红通通地说不出的滑稽。“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万联邦币,你说只要我帮你躲过军队你就给我酬劳。”   “什么?你还真想要钱啊,在军队里只要共同患难渡过一次生命危机,我们就是亲兄弟了,对兄弟还讲金钱多俗气。”维尔气的直捶脚边的桥沿边,身子晃来晃去也不怕摔下去掉到空中车道上,被车子撞成肉饼。   “也就是说你不打算付钱?”拜金小子眼里的冷光像极地,都可以蹦出冰渣子。他露出一个可怕阴寒的笑容,一手抓着维尔的衣领将他往下拉,一手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头小刀顶着人家大少爷的脖颈,那么死爹死娘的怨气十足,“我的酬劳,你给不给?兄弟。”   兄弟两个字说得有多渗人就多渗人,维尔小心地点头,怕太大力会把自己的脖子送入刀尖。      “这还差不多,这个世界只有联邦币才是我亲兄弟,上天没有钱怎么可能。”年轻人收回刀,揪住对方衣领的手顺便推了他一下,以示自己不是没有过上天的梦想。   毕竟这个年头,没有上天梦想的男人都不算男人。谁乐意烂在狭窄如人工鸡笼里的地面上。   说完才发现维尔不见了,年轻小伙子第一反应是对方赖账跑掉,第二反应才连忙扒住天桥沿,弯身往下看。高空的天桥下全是低一层如蜘蛛网的空中车道,他看到那个金发男人英俊的脸孔早已经扭曲了,他单手五指死死抓住桥沿,整个身体如风中坠物,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。他对天桥上那个死要钱的混蛋大吼,“看什么看,快拉我上去啊。”   年轻人连忙抓住他的手用力将他往上拉,两个人使足了力气才从刚才危险的境地脱离出来,维尔满脸冷汗地跳到天桥上,指着那个将他推下去的家伙喊,“你谋杀啊,我的命可是很值钱的,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还在太空城堡里吃鸟食喝美酒泡贵族美眉,我长得帅钱又多气质好受欢迎,你知不知道这个世道要找一个真正有良好气质的高富帅多难,啊?”   想他维尔被一辆老旧的M38差点搞垮身体就够逊的,要是不小心被一个无名小卒推到天桥下被车碾死了,他下地狱都没法面对祖宗跟那些共同战斗过的兄弟,这么死掉做鬼都要感到羞耻。      年轻人看不出有差点干掉一个高富帅而感到羞耻的情绪,他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喋喋不休真烦人。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有点扁的晚饭,掰成两半,又比对了一下才将那块小的递给维尔。金发男人马上抢过去,然后两个人蹲在天桥的人行道上,背靠着天桥阻隔墙吃两块钱联邦币的垃圾快餐。   维尔打了一个干嗝,喉咙有些痒地说:“有杯啤酒就好了。”   又不是行军,他真受不了在富庶的九层里像个乞丐一样吃垃圾食品。   “干净的水及饮料很贵。”年轻人珍惜地舔食物渣,谁会浪费钱去买维持生命以外的水,那东西不能吃饱不说还贵得离谱。   “我昨天晚上洗澡时还放了一大池子温泉水,绝对是那种够得上饮用标准的水,你知道一大池子水有多少吗?怎么着也有十吨吧。”维尔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,也不想想现在一身脏污满脸黑迹,活似个只会幻想的穷乞丐。    “你怎么不去死,贵族。”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讥讽,对于浪费水的贵族阶层,下层的贫民没有一个有好感。他当然不会为贫民抱不平,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残酷。他是在为那大池子水白白浪费而惋惜,那些水如果真有那么多,他的航空旅行梦想就有了启动基金。      “反正老子不浪费别人也会浪费,而且我又不是浪费自己的钱。别人送上来的我不享受白不享受。”维尔无赖地摸摸下巴,色迷迷地笑起来,“可惜我下午买的那个来自M星的女奴隶,都没享受呢。”   “你什么时候付我一万联邦币?”听的人完全无动于衷,又不是他的享受,不给钱就真把你推下去。   “你见过哪个贵族身上带钱出门的,这么掉份的事谁会干。”维尔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,递给黑发小子抵债。“这衣服听说是用最好最舒服的外星植物纤维,并且请最好的设计师裁缝出来的,你拿去当一当看有没有一万。”   “你看起来哪点像贵族?”黑发年轻人推开他手里的外套,谁要你的破衣服,而且拿去当他哪有闲工夫。   “那没办法了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维尔身上只挂着一件金边的白色衬衫,贵族外套被揉成抹布给他垫脚耍帅,他豪迈地摇摇自己满头乱风的金发,伸出大拇指往后指了指,“走吧,拜金的。”   要钱不要自尊,要钱不要爹妈,要钱不要命统称拜金的,你属于哪一种?    ☆、九   维尔跟拜金的借了一块联邦币,然后两个穷鬼又脏又吊儿郎当地进入“天堂”区域,最下层的赌场。那里的门口还摆放着一种星际游戏机,一块钱就可以启动机器,只要你能打到最后一关,并且打破玩家的时间记录,最高奖金可以拿到五万联邦币。   维尔就是冲着那万把块钱的奖金来的,一个破游戏有什么难。   最下层的赌场充满了不如意的落魄者,他们先前可能是七八层的富裕人员,不过上了九层他们大多数什么也不是,光是高档餐厅就可以让很多自喻为富豪的家伙退而却步。九层的消费与娱乐,可以吸干很多没有贵族背景的家庭。最后有些碰壁而醒悟的人会回到七八层,有些则成了“天堂”的奴隶,他们来这里赌博或者像个懦夫一样成为可悲的犯罪者,卖淫者。      维尔坐到半弧形的游戏机里,戴上三维影像的深红色眼镜,然后对同伴说:“你把风,我干掉游戏机让它吐钱。”   年轻人不置可否,他靠着游戏机外壳,里面传来维尔粗暴的操控声音,他开心地大喊,“L61骷髅机甲,重型激光炮都来吧,看老子怎么践踏你们。”   真像个战争疯子,年轻人看到九层天堂底层的赌鬼,他们衣着邋遢,脸色暗黄两眼都是贪婪的红丝。有时他也会站在可以反射人影的玻璃窗前,看看自己眼里是否也有这种浓厚的血丝。   除了攒钱跟杀人,他好像什么都不会。想要上天也只不过是顺应电视的催眠,不然他就没有工作的冲动。他好奇天上是不是真的很美丽,不断从氢气与微量元素的塌陷中诞生的恒星,像灰尘一样在宇宙飞行,最后燃烧在大气层里的流星群。浩瀚的星河像你可以收获的钻石,到处都是。   这颗星球上已经无法用肉眼看到那些发光的星星,所以很多人都想飞出去看看真正的星空。      穿着红色低胸短裙的成熟女人站在门口已经好一会,然后她走过来,嘴里叼着根细长的女性香烟,性感而廉价的口红粘在烟纸上,触目惊心的性提示。   “嘿,小哥新来的吧,你是来自哪一层的游客?”她轻吐出一口烟,朦胧的烟气有某种奇异的柔情。姿势风骚的女人抱了抱自己丰满的胸部,笑容总是那么刚刚好。   他一身游离于这个城市的风尘味,黑色的箱子是他全部家当。没有机会沾惹上九层的疯狂与华丽,当然也没用一丝九层的腐烂虚荣。      黑发年轻人低下头,他对这个女人视而不见。可能第一个杀的是女人的关系,他对女人总有一种无法自如面对的怪异情绪。   女人舔舔红唇,很熟稔地笑起来,“要不要过一夜,不比你赌博贵。”      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两种职业,杀手与妓|女。      “对不起,他有伴了。”游戏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,搭上年轻人的肩膀,一张英俊的脸孔满是笨蛋的示威笑意,那么亮闪闪地出现在他后面。   “原来你是同志,抱歉。”女人倒也放得开,她习惯了顾客的来去。   维尔嘿嘿笑着从游戏机里爬出来,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联邦币,在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惊讶的情况下,伸手突然塞入她低胸的乳沟中间,女人猝不及防惊喘了一声。   “妹子,快点买张车票离开这个烂地方吧,这里都是人渣。”   这个又色又无赖的金发男人疯笑着大骂,然后拖着同伴的手大跨步疯跑而去,夜中那头美丽的金发竟然有种让人战栗的邪美。      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,胸部中间沉甸甸的,这些钱足以让她买票回家。她抬头望着头顶上如渔网,让人挣脱不出去的空中车道与天桥,那些网眼外面可以看到僵硬刻板的人造星星。   她想起了当初从六层偷渡到九层的惊险路程,三个好姐妹死了一个,还有一个最后死在九层的老变态的床上。在九层里的一切都是人造的,精致,安全,没人性。   这里的一切都很没人性。女人突然有些歇斯底里地蹲在赌机边笑起来,化妆粉的味道刺鼻无比。然后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,将钱深深地挤到乳沟下。接着走到赌场门口,对每一个进入赌场的男人说:“要不要过一夜,不比你赌博贵。”      九层的人造星空,依旧灿烂美丽。当初的梦想是什么的,好像是想活得更好些,像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得更好。 ☆、十   “九千九百七十,九千九百八十,九千九百九十……”维尔将口袋里的皱纸钞掏出来,一张一张数给讨债鬼。   黑发年轻人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抚平,又弹弹钞面听声音,是真的联邦币。然后用拇指舔舔口水,将一沓联邦币数了一遍,慎重而抠门。   “我走了。”年轻人将纸币塞到口袋里,小心地拉上外层拉链,以防掉钱。   维尔坐在一截横亘在两楼之间的断桥上,桥已经塌断了一大半,没来得及修补。他双脚空洞洞悬在半空,下面全是磁力悬浮车快速驾驶过的声音。   天顶一轮人造弯月缓缓出现,像一种诡异而恩赐的美丽,那么不真实的虚幻。   对面是一座大楼,可惜已经走不过去。就好像九层与真正的天空,隔着人造膜的罩顶,外面的所有进不来,里面的人也出不去。   “真无情,至少也要说声再见吧。”维尔故意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,就好像被熟人抛弃的家猫。   “再见。”年轻人很从善如流,提着箱子转头就走。      他们从头到尾都忘了自我介绍,更没有时间问对方的名字。   维尔扬了扬自己从游戏机里榨出来的纸币,懒懒地说:“给你十块,陪我。”故意说得比较低廉,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,毕竟他现在也很穷,身上的钱还不够买一杯干净的饮用水。   年轻人立刻转身,将那张十块钱抽走,他坐到维尔身边陪着他看人造星星。“十块钱陪你三分钟。”   这也行?维尔只能对这家伙的抢钱技术表达敬意。      一分钟后维尔皱眉说:“喂,我怎么觉得十块钱很亏,你哼一声会死吗?要不是怕外面的女人有不干净的传染病,我还不如叫个女人来。”   沉闷如老头子的年轻人很理所当然地回答,“废话,难道你以为十块钱就能得到很好的服务?贵族。”    贵族在这个小子嘴里根本就是嘲笑人的贬义,他完全缺乏对贵族阶层的最基本敬意。      维尔就是觉得刺耳也没法说些什么,谁叫他先前就是一派惹人厌的贵族架势。只好又抽出一张十块,干巴巴地对他说:“陪我聊天。”   “好,今天天气真好。”将十块钱又送入自己的口袋,然后对方干巴巴地说。   “这个地方的天气哪一天不这样,天气会变化的是以前的大自然吧。我看书时里面曾经记载过大自然的雨水,听说那时的人只要坐在家里就能看到天空掉下水来,我当时就在想。哇靠,那岂不是那时的人个个都是大富翁?哪天九层下一场可以喝的大暴雨,那才叫天气好呢。”维尔干脆躺下去,晃着脚望着天。      这个星球的水资源几近枯竭,死海里的水又太难提炼,剩下的地下淡水资源百分之八十掌握在贵族领导层手里。他没法想象下雨的样子,就像还是一时无法转换念头,把昂贵的宝石当成铺水泥路的碎石头。   “还有瀑布。”年轻人想到先前在列车上看到的瀑布,“很值钱的样子。”现在的水都是装在精致的盒子里,作为最昂贵的生命补给品卖出的。他也无法想象那个年代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水,而且还是放在外面给人看,连一个保护的士兵都没有。他们不会抢夺吗?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没有水吗?      两个大男人无比唏嘘地谈起水资源,要是能回到以前,他们一定要开太空船去。然后用最大号的太空吸管将瀑布吸吸吸光光,如果下雨了一定要准备好塑料吸水布,将所有水也吸到太空船上。   维尔还算有些良心,他说:“吸光了瀑布那些人喝什么,要不我们将水装桶在哪里做生意,一桶一百个联邦币,这可是很便宜的价格。”   “听说以前的人有水龙管。”年轻人很博学地说,“就是一种很古老的供水水管,听说只要那个时代的五十块钱币就能供水一个月,他们都有水龙管我们卖不出去。”   “自动供水?这么先进,供水的过程不会造成蒸□费吗,要是被人截获管道里面的水资源不就便宜了小偷?”维尔疑惑地问,“五十块很多?”   “也许很多吧,自由供水一个月怎么也得上万联邦币。你回去查不就知道,听说数字图书馆都是对贵族免费开放。”   “我没事老查那些玩意干嘛?有空还不如多看些星际航空方面的书籍。”      然后他们又谈起航天的各种壮烈事迹,维尔吹嘘自己打死了Oo4424星上最大的星际海盗窝。他当时驾驶着一架从别人那借来的格尔玛蓝色机甲,拿着十米长的绿色激光剑,一个人冲上去唰唰如砍瓜切菜一样,把所有海盗剁成下酒菜。   “老子就是宇宙第一,哈哈。”维尔很不要脸地给自己贴上超级战士,王牌机甲师的大标签,也不怕笑多了从断桥上滚下去。   这个所谓的王牌机甲师是个彻头彻尾的话唠,年轻人算了算时间,才发现三分钟早就过去了。      算了,他也跟着躺下去,跟维尔并排着看人造天空人造黑夜与人造月亮,听他吹嘘那个所谓的王牌天才的经历。浩瀚的星空,苍白的太阳只是小小的尘埃,也许某一天他遇到过的很多人都能逃离了九层牢笼,他们会在星空上重遇。那时候他会说些什么,可能什么也不会说吧。   他需要钱,所有渴望上天的人都需要钱。师傅说杀手跟妓|女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,只要有人类就会一直存在下去。   是不是只要杀掉一个贵族,他就能脱离掉这种魔咒,等到了自由的宇宙里,他才不是杀手格林。      身边维尔的笑声像个大孩子,他根本不像是贵族。他更像他口中那个驰骋在星际间的最强战士,肆意嚣张又那么自由自在。    ☆、十一   戒严的命令还是没有解除,下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抱怨,上面的搜捕者知道了些什么也不敢说出口。   维尔是一个具有丰富反侦察能力的人,哪怕他跑不出九层,他也能利用搜查队的盲点跟他们一直玩捉迷藏。   格林提着黑色的旅行箱子走入中心市区,立刻有保卫者上来拦路检查。警报器并没有鸣叫,也就是说这个人身上不存在违禁品。然后格林笑容可亲地递上那张合法的旅行证,他很快被顺利放行。   格林走入市中心,他抬头看到白昼下,高贵地矗立在市中央的圣玻里,那是站在九层中间的巨大堡垒。所有回来的飞行船都得在圣玻里降落,所有想上天的人也全部都得走入圣玻里。     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星际航道就在圣玻里,而他的领导者叫雅克-西莫。      格林看着自己满是风尘的打扮,他又四处转转找到他想要的地方。一家生产智能机器人的正规公司,圣玻里需不需要清洁工或者厕所清洗员?格林边想边提着箱子走入那间公司。   这次的目标,九层贵族领导层,雅克-西莫。      经过长途的星际旅行的星球飞行船军队,进入月球上空。他们将会停留在月球基地里,然后小型飞行船会开始运载各种战利品,珍贵资源返回母星。   密密麻麻的小型运输舰开始如辛勤的小蜜蜂,匆忙地来返于月球与圣玻里。   军官阶级的领导者换了飞行船,他们有先返回母星的特级权利,剩下的大部分交给电脑系统及士兵。      红发的指挥者上了即将前往圣玻里的豪华飞行船,他烦躁地坐在椅子上,咬着指甲,尖尖的虎牙此刻更像要扎破敌人机甲的獠牙,无比凶恶。   他坐立不安地压抑着自己负面的黑暗情绪,边咬着指甲边想着来自圣玻里的报告。   “维尔,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,除了圣玻里你还能去哪里?你最喜欢的黑鹰战机在圣玻里的星际贮藏室里,你视如生命的红莲火机甲也在圣玻里的保密仓库中。除了圣玻里,你无处可去,维尔。”      这个飞行船军队的指挥者,没有了恶魔的冷漠面具,他抱着头缩着身体拼命压抑那些黑暗的恐惧情绪。   “只要你想回到星空你就逃脱不了圣玻里,只要你逃脱不了圣玻里,你就永远逃脱不了我。”   维尔,你的天空在我这里。      东非搞丢了自己的主子一个晚上,他没有平常侍者的惊慌失措,而是冷静地分析那个男人会去的任何地方。只要他不跑出九层,一切都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。   自从网络信息悬赏令发出去后,就有无数个假情报涌入信息处理中心。悬赏金不断刷高,到现在已经高达百万联邦币。   这些钱足以让任何人都催眠自己看到过维尔,只要能提供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的具体位置,就能一飞冲天。东非还接到一条比较有价值的情报,一个天堂下层的妓|女提供的,她说维尔曾带着一个年轻的黑发男人来这里玩游戏,甚至当时维尔还摸了一把她的胸部。      “可惜我没留住他过夜,可能他更喜欢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吧。”女人妖娆地笑起来,咬着迷幻香烟的样子有说不出的风骚。   “你说维尔少爷摸了你?”站在几个军人后面的东非突然冷冷开口问。   “当然,他还给我钱呢。不过我现在不知道他在那里,网络上说见过他也可以拿十万,是不是真的?”女人吐着烟圈,对于军人她并没有很恐惧,她的客人里又不是没有军人。      东非厌恶地转身,他没有感情地说:“杀了她。”这么肮脏的女人没有资格接近维尔少爷,天堂也该好好整顿一下,那种从里到外都透出恶心气息的下层人竟然也能进入九层。   女人倒在激光枪的扫射下,血水慢慢沁透了她的低胸红裙,那深深藏在胸沟下的联邦币皱巴巴地吸满了血水。   东非又开始调查那个黑发的年轻人,也许是他家少爷从哪家俱乐部勾搭出来的站台。维尔无所谓而且爱玩的个性,没有人比他这个苦命的侍者更清楚。      没等他下手去调查,一个电话让他抛下所有目击信息,一个笑嘻嘻又颓废的声音让东非松了一口气。   “听说只要有维尔那家伙的具体位置,你们就给一百万联邦币是不是?真有钱啊,我知道他在哪里,不过我要一百万联邦币。不要转账我要现金,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骗我。”   那轻松的语气仿佛一百万联邦币只是一个好玩的玩具,那么戏谑的不认真。   东非低喊,“少爷。”对方早已经挂了电话。   他立刻纠集了一批军人准备赶过去,在上车时东非突然停顿了一下,然后才有些无可奈何地对旁边的人说:“带上一百万联邦币。”   你可真是任性呢,维尔少爷。      东非坐到车上,他很熟练的握拳狠狠捶了自己的脸一下,哎,改不过来的混蛋,怎么可以抱怨呢。接着他莫名其妙地对着车前玻璃窗外的车道大笑起来,他其实不会很优雅地微笑着,在军队里泡久的黑熊习惯了粗鲁与大笑。   所以他狂笑一阵,不知道是不是找到少爷太高兴,反正他管什么侍者不露齿的娘们微笑。笑着笑着,被揍裂的嘴角在刺痛中渗出血迹。 ☆、十二   东非赶到断桥时,他家少爷躺在脏兮兮的桥沿边,连漂亮的金发也满是纠结成团的沙尘。   军队立刻包围了这里,东非整理了下自己的侍者服,提着一箱钱独自一个人跨步向前走过去。   维尔听到有人接近,他从地上爬起来坐着,转头看到是东非不由得咧嘴一笑,灿烂的笑容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一怔。   “东非,我肚子饿了。”维尔朝自己的侍者天真地招手,他捂着前腹贴紧后背的肚子,满是胃酸的纠结样子。   “维尔少爷,午餐有十七个套餐组合,不知道你想要哪一号套餐?”东非弯身恭敬地笑着说,他脸上的伤口早已经用药剂涂抹掉,不留一丝痕迹,一个好的侍者是不能伤痕累累地出现的,要是吓到主子怎么办。   “随便吧,反正我的味蕾神经也没敏感到能尝出其中的差别。”维尔拍拍自他带来的箱子,“还是你乖,这都是我的酬劳吧。”   “是的。”东非忍住笑,对于维尔很多的孩子气动作都包容着。      维尔打开箱子,他抽出一张刚从联邦银行里拿出来的崭新纸币,用手指弹了弹,钱币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。   他满意地笑起来,“是真钱。”话语刚落,在东非惊讶的目光下,那个任性的主子已经将开启的箱子倾斜倒扣,所有的钱币飞飞扬扬从断桥上洒下去。   东非听到维尔高兴地说:“下不来雨水就下钱吧,反正这两样东西都差不多贵。”      这任性死的家伙,东非默默地又在心里狂踹了自己一顿。笨蛋,我让你诽谤主子。      扔完钱的某人站起身来,他也不管自己的多像个来自底层的乞丐,笑容敛起,一副冷冰冰带着懒散气的摸样。等他走入军人包围圈里时,他又变成那个让人不敢接近的混世魔王,良好的贵族气质他拥有个十成十。   “听说雅克要会回来了。”维尔上车前随口问了一句,他仰着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,没有人注意到他望了头顶上那截断桥一眼。   “就在这两天,维尔少爷你要去接西莫先生吗?”东非为他打开车门,亲手将他送入军车里。然后他也进到后座,这次他亲自守着这个危险的男人。      “我该恭喜他没死在敌人的重装机甲炮下,还是恭喜他没有被黑洞或者宇宙风暴吞噬了?我哪有空去接那个家伙。”维尔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,对于那个所谓的西莫先生的事情完全不上心。“我的奴隶你看好了没,那可是我花很多钱买回来的。”   “好了好了,她很精致,有专门的饲养员照顾她。”东非有答必应,微笑可人   一列军车开上车道,转眼消失在天际。      戒严令已经解除,九层的旅客又能自由出入,他们不需要知道发生过什么事,他们只要能安全地呆在九层就足够了。   而在横亘两楼之间的断桥下方,刚从智能机器人公司考察回来的格林正在细数着联邦币。   “十万零五百,十万零六百……没有一百万我可不带你走。”他脚边是一块可收缩自如的吸水塑料布。没有雨水有钱也行。维尔的手法很准,所有的钱都倒扣在塑料布上。      格林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强盗一样的贵族掐住他的脖子大吼,“我们不是兄弟吗,是兄弟一句话,一百万不准还价。反正都是钱你管什么活啊,这都什么年代了。”   现在只有工作挑人,没有人挑工作的,所以杀手也可以干皮条客的活。      “你去三层干什么?”格林无法想象这种人去三层,就是他举止粗鲁,可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气质根本改变不了。   “去看沙漠,以前我曾经去过,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敌人追进沙漠里。后来三层的特殊从业人员救了我,他们把我藏在地洞里,我当时想这些家伙真像是老鼠。”维尔不好意思地笑着,“我也变成老鼠,他们可真可爱。”   三层的人可爱吗?格林完全无法理解这位贵族老爷的脑回路,救你该不会是为了卖你的器官吧。      “比起九层,我更喜欢呆在三层里。那里你只要想着生存的问题就足够了,就算只有一个病恹恹的太阳,可那也是真实的。在三层所有人都懒得去造假,因为没有那个闲工夫。我喜欢真实的东西。真实的人性,真实的肮脏,真实的天空与真实的沙子。”   九层只有人造的太阳,人造的时间,人造的车道及人造的生命。      “特殊从业人员是哪一类?”格林知道三层的特殊从业人员有很多种,特殊就代表犯罪的意思。   “鸭。”维尔一点隐瞒美化的意图都没有,去过三层的人总会被压榨出很多虚假的面具。“这个字很古老,可是他们喜欢这样自称,有时我会叫他们‘你们这群贪婪的野鸭’,他们则会亲密地骂我‘你这个英俊的小白脸’。”   杀手跟妓|女是很古老的职业,那鸭能不能归类到妓里面呢?格林想。      “有时我总想跟救我的那个人上床,他长得很好看的。漂亮的深黑色头发,柔软的身体及高超的接吻技术。为此我还到沙漠里找了一百多根人的腿骨,回来给他拼了张床。对了,他的头发跟你很像。”维尔惋惜之余,看到格林的头发还不忘顺口一说。   格林偷偷挪动了下位置,离这个男女不挑生冷不忌的家伙远一点。他搭话,“我想你们应该天生一对。”   “当然,不过他不肯让我上他,因为他身上有传染病。”维尔声音低下来,他望着远方,那里有九层的出口,一直往下就是八层,七层……最低是三层。   “这个普遍都会有,三层缺少药剂。”有时他受了伤在六层都很难搞到药剂,别说三层的人了。      “是啊,他们会死在那种病上面,后来他发病了我就回九层,因为有人答应我只要我回来他就会救济三层。至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吧。”维尔自嘲一笑,“老子也是鸭,不过比较值钱。能弄到源源不断的治疗药剂把我卖了我都可以笑醒了。”   格林对维尔的伟大情操没有评价,搞不好这家伙只是为了救他的老情人,又怕卖贱了自己不值得才拼命提高价码,就他看到的维尔可没有多余的善心。   “反正你又不是九层的人,总要回到下面的,到时候带我一程就可以了。”维尔不要脸地死缠烂打着唯一一个看起来还比较能干的人,他纠缠起人来不达目的不罢休。   “真有一百万?”格林再次确认,他可不会做白工。   “你真是钱鬼,那么多钱弄去干什么?”维尔队这家伙抠门的个性真是没辙。      “我想……上天。”格林望着九层的人造天空,也许他最后的目的就是上天,至于上天后要干什么他还没想好。   人生就是这样吧,一步一步走下去,等你走到那一步时也自然地知道怎么走下去。   “没有一百万我不带你走。”格林突然红着脸激动地说。      维尔一先是一愣,然后他伸手用力地拍着格林的背部,开心地说:“好兄弟,有空哥带你上天。想当初我可是王牌机甲师,只要回到天空我就是NO。1。你知道吗?我当初可厉害了……”   格林又偷偷离这个话唠男远一点,你都说是想当年了,谁知道现在怎么样。       ☆、十三   东非亲自将维尔送入圣玻里,当悬浮车进入白色的车道驶进中心大厅时,一条往上的圆形通道出现。车子停在入口下方,入口四边缓缓升起透明材质的墙体,封闭了车道。车子这才顺着往上的通道腾空而起,进入圣玻里最高戒备的领导层。   维尔赖在后座呼呼大睡,一夜的逃窜躲藏让他精疲力竭。东非坐在他身边,此时的维尔柔软得像是一个孩子。平时的他总是像包裹上机甲坚硬的外壳,嬉笑怒骂皆是强硬。只要回到圣玻里,维尔就会不高兴,甚至是没有道理的迁怒,自暴自弃。   圣玻里的上层侍者,都要小心翼翼地应对着这个如同困兽的男人。      东非想起他在圣玻里第一次见到维尔的场景,那时他刚从侍者礼仪师那里毕业,微笑虽然无可挑剔的标准,但却还没从那别扭的情绪中恢复过来。   维尔当时坐在圣玻里城堡里的封闭阳台上,他像个醉生梦死的贵族,不在乎任何人的情绪,穿着宽松的长袍子拿着刚开封的酒瓶子拼命地喝酒。特殊物质合成的防核武器袭击的透明墙罩外,是宏伟壮观的星际航道,九层最繁忙唯美的景色就在这面墙外。   维尔笑嘻嘻地喝着酒,他看着星际航道上不断飞出的战机,飞行船及军舰。那些飞上天空撕开污浊的大气层的声响,穿不透那面透明的墙体,维尔只能听到自己的笑声。   最后他喝醉了,像个孩子那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,他伸手用力地砸起坚硬的墙罩,一下一下又快又准地狠砸在一个点上,像激光枪对着敌人那样不容偏颇的针锋相对。   当时东非站在封闭阳台上内层的楼梯边,他手里抱着一大把刚从温室里摘出来的玫瑰花。就是古资料里那种代表爱情的红色花朵,当然东非不知道自己手上的玫瑰的形状,是否还长得像那个时代的玫瑰,这是植物基因合成专家的事。他是一个侍者,一个什么话都不能说的侍者。      他冷眼旁观着维尔的徒劳,没有人能打破那面墙罩,除非破坏母电脑终端命令,强制打开。   维尔将手砸出血,一艘航空战机在他眼前无声地腾空飞起,冲破九层的束缚,从此翱翔于星空之上。   然后他看到西莫先生湿漉漉从浴室里冲出来,那头红色的头发比任何红发贵族都要来得美丽,来得纯正,来得更像是鲜血的颜色。   西莫先生用有力的手臂抱住维尔自残的行动,对方马上给以反击地挣扎起来。他们互相纠缠,殴打。最后西莫还是将满身伤痕的维尔压在身下,他听到西莫发狂的怒吼,“你死心吧,我不会让你有上天的机会,我知道你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。”   “你真是懦夫,雅克西莫。”维尔怒不可恕地笑起来,哪怕在这么愤怒的状态,他带着扭曲的笑容也充满不可思议的诱惑感。   受不了这种诱惑的人都是可悲的,最后他们继续喘息地交缠在一起。应该说是强迫性的单方面压制,红色头发的疯子已经丧失了所有的道德感,他不择手段用皮带,布条各种束缚的工具捆住身下的男人的动作。   维尔愤怒地用脚踢他,破口大骂。他不知道自己衣物全褪的身体像极了野狼嘴里的肉,越是蹦跶得厉害越让人想咬紧,最终鲜血淋淋,被吞食入腹。   这种奸污在每个贵族的家族里多多少少都会有,侍者手册里多的是这类事后处理的知识。   维尔几乎是挣扎到最后,东非甚至看到他为了抵抗身上男人的深吻而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,满嘴是血的狰狞。   后来他再也不去看压在他身上的男人,他仰着头望着墙罩外面的星际航线,飞行船起飞时所带动的气流让联邦黑旗嚯嚯飞扬,旗面上有一只古老的飞禽生物,展翅翱翔。   也许在那一刻里,那只雄鹰飞入了那双金色的眼眸里,然后那个男人脱离了残败的身躯,飞上晴空。   东非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开的,那场充满绝望的惨烈□折磨的也许只有雅克西莫。至少那个渴望自由的金发男人可以随时脱离这种冷酷的快感,而被他困缚住的另外一个人却早已沉入潭底,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。   当晚他躲在自己的被子里想着那场野兽一样的□□,释放后蜷缩起身体自我厌恶到快要吐出来的地步,他觉得自己的精神被一种肮脏的东西腐蚀了。   第二天起床穿上白色蓝边的侍者服,将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。然后露出合乎侍者标准的微笑走到城堡大厅里,那个金发男人颓废而茫然,充满一种病态而苍白的诱惑力量。   他窝在沙发里,没有一丝力气。   东非温柔地对他笑着说:“维尔少爷早上好,我是你新来的侍者。”   金发男人脆弱地躺靠在沙发中,他似乎懒得去看眼前任何会动不会动的东西。如果他是一台机甲或者战机,对方应该会比现在更有兴趣些吧,东非黑色幽默地自嘲。   他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地笑着转身,“维尔少爷,是否要喝些东西,咖啡,水,还是加热的牛奶?”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身后那个男人突然懒惰地问,东非没有一点犹豫就回身,终于露出一个超出微笑范围的灿烂笑容,“我是东非,少爷。”   如果没有意外,我将一生服侍你。      悬浮车最终停在圣玻里封闭安全的顶端建筑,自动输入通道连接住车门,前方是城堡的大门。   维尔睡得昏天暗地,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。东非下了车走到另一边,打开车门弯身将他抱出来。温热的身体烙烫在怀里,他跨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堡内。   他做了所有侍者能做的一切,给维尔换上干净的睡衣,将他抱上床盖上被子。最后他做了一个侍者不应该做的事情,低头轻柔地覆上那个人的嘴唇,一个几近不存在的吻。   他只是突然找回了一些被电脑剥夺的记忆,他想起自己为何抛弃了星际军队少校的职位,改头换面跑来做侍者。   维尔一直不曾改变过,就算被人关在笼子里,他还是那只飞翔在一片孤寂黑暗里的苍鹰。   东非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,维尔已经是机甲师里最强的王牌。他像是所有梦想拥有自己的机甲的士兵一样崇拜着他,红莲火机甲在那个人的操控下几乎天下无敌。   除了红莲火,他再也没看过那种华丽如盛筵的机甲杀戮舞蹈。   东非走到封闭阳台的透明罩墙前,外面是来来去去的飞行船与军用舰艇。它们飞上天空回归宇宙,也许会回来也许会遗落在某一颗星球上。   “如果某一天这面关住你的墙打开了,你一定会没有任何迟疑地跳出去重返天空,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绑住你的心。”东非伸手按住那块曾被砸过的透明墙体,他记得那个男人曾经很多次都想打破这面墙。      真想,跟你一起飞翔。再一次亲眼见证红莲火机甲在黑色的太空中燃烧,你浑身沐浴红色的光芒,践踏着敌人的尸骨,血流成河的王者摸样。   你甚至不像真正的军人,你只是一个渴望一直在太空中飞翔下去的任性男人。维尔。      东非拔出那把从陆军大尉手中夺来的激光枪,他双脚合并,啪的一声朝面前的星际航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   耳边依稀响起在军校时与伙伴玩闹的笑声,“军规真不是人玩的,弄丢长官也要自裁,那长官离家出走算不算弄丢?”   弄丢主子的侍者会被解雇或者转手卖掉,弄丢长官的军人必须自裁谢罪。   东非将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,他按下扳机,激光束穿透他的脑部。身体垂直跪下,垂下的头颅面对着墙外那面黑色鹰旗。   他刚记起来他只是一个军人,他相信自己下辈子的长官一定还是维尔,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反抗联邦贵族领导层的平民英雄。    ☆、十四   维尔跑到花园浴室温泉池里泡了一个澡,能享受就享受是他做人的信条,看着那些干净的泉水哗啦啦地从人造瀑布流下来,又旋转着水泡漩涡钻入地底的换水口,他就有种践踏别人的钱的快意。   他仰躺在氤氲如雾的水面上,金色的眼睛像一块凝结的冷冰,就连他的血液也渐渐凝结在这个华丽笼子里。维尔想起没有边际的星空,想起了战争的热火,他又想起云层外那片没有生命的沙漠,干净的沙子每一粒里都住着一个死人的灵魂,这是三层里流传甚广的神话故事。   那个救他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告诉自己,他的名字。他们那群人只有机械感十足的编号,像是一件出自工厂的产品,打上了B15,B55,B106。   他想起他们曾经穿着老旧防辐射服,坐在三层的城墙上看低沉的阴暗天空,那才是这个星球上的真实天空,再也看不到星星,只有阴郁被污染的云霭及变异种的乌鸦。有时也会看到星星的残骸落入沙漠深处,像传说中的流星。   我们最终会死在这里。那个人说。   我带你上天,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星空,真正的流星群。他对那个人说。   然后那个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,在半透明的护罩后面若隐若现,像极了他胸腔里装着的那片星空。   那些出自残破古书里的故事是不是真的,放弃了自己的国家只为了得到爱人一个笑容。他只知道,他愿意为了这个笑容将那个人装到他的星空里。然后对那个人说,我是注定要死在星空中的男人,而你可以死在我怀里。   维尔伸出双手捂住苍白的脸,他发现自己眼里那些凝结成块的东西被回忆融化开,化作柔软的刀子割裂眼球。温热的液体像极了血管爆裂开的血水,横流而下。   他搞不清楚自己满脸是水还是眼泪,只是深深地沉入浴池里,很久都不见上来。金色的头发如纤细的变异水藻在水面扭曲如舞,就像这个同样扭曲的笼子。      “星际航道Z167贵宾通道将在一分钟后打开,请回归的军舰进入·星际中转站。”优美的电脑合成女音连接上飞行船的通讯屏幕,对飞行船上的导航员说。   飞行船很快从大气层上的中转站进入星际航线,圣玻里的最顶层停机仓库精准地打开顶罩。一列守护星际航线的宪兵身穿白色军服,有序地进入Z167航道打开的入口处,第一架停下的飞行船很快打开舱门,梯形通道自动接驳舱门。   宪兵排成两列对,抬头挺胸地目视前方。先从舱门下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的星际军服的士兵,他们站到门口双手背后,神情淡然。   “行礼。”   所有士兵恭敬而有力地两腿合并,啪一声举手向下来的领导行礼。身穿着黑色星际军官制服,长相阴柔的男人没有表情地走下飞行船。   他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来,一头纯正的红色头发飞扬而出。有人立刻接过他手里的帽子,接着退后两步跟在红发男人身后。   “他怎么样了?”红头发的男人也就是圣玻里的现任领导者,雅克-西莫问身边一个穿着白色蓝边制服的男人。   “维尔少爷回来了。”低眉顺眼的侍者回答。   “马上回去,备车。”雅克大步往大门走去,最终你也只能回到这里,维尔。      “喂,你刚才在念什么呢?”维尔蹲在一个笼子外,他伸出双手抓住笼条,笑得像个爱玩具的大孩子。   那个来自M星的女精灵缩在笼子里,里面放满了从冰库里拿出来的食用花朵。她美丽而脆弱像某种蝶类,在茧中蜕变诞生,最后又死在华丽的飞翔里。   维尔知道M星人有翅膀,那种透明的有花纹轨迹的翅膀。他们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就可以飞上天空,可一阵风就可以将他们刮下来,真可爱不是吗。   这只无翅的M星精灵还太小,到M星年的十八岁他们才会完成最后一次蜕变,变成真正能飞翔的精灵。   女精灵稚嫩地躲在花朵里,她小心地看着维尔。   “你知道吗,我懂得M星的语言,真的。”维尔得意地说,“想当初我驾驶黑鹰战机剿灭了藏在死亡陨石带的太空海盗,后来因为燃料不足而迫降M星。我在你们那里呆了足足一个M星年,加算下来怎么也得三个地球年吧。你们M星的长老跟我很熟的,我走的时候他还想将他的女儿嫁给我,他女儿叫娑罗茎子,真是个怪名子。”   维尔的M星语虽然有些口音,但那种奇特如蝶扑的语言他还是掌握了。女精灵大胆地抬起头说:“第一美女。”   “对,那个长老就是这样吹他女儿是星球第一美女呢。”维尔拍着大腿笑起来,那疯疯癫癫的鬼样子也不怕吓死脆弱的精灵。   女精灵看到维尔金色的头发,美丽的金色是他们的阳光,哺育了M星上所有的花朵。她终于伸出手,那么慎重地抓住维尔的手指,不同于拍卖会上那个求救式的讨好,这次是真的。   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   “我嫁给你。”优美的语言如蝶翅的斑斓色彩,精灵慎重地定下誓约,他们一直信奉着一见钟情。在M星上每个人都是成双成对,共度一生。她现在只剩下金色头发的维尔。   维尔反握住她的手,其实不太懂这种深层次的含义,他敲敲这个精致的笼子,“关着真可怜,我放你出来吧。”      城堡大门打开,腥红的长地毯铺成大道,管家带着侍者迎接归来的主人。   雅克从车上下来,偏柔的长相所有的凌厉与刚毅都在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。管家低着头带领全部的侍者跟在他身后,边走边轻声细语地报告这段时间以来,那位任性的少爷又做了些什么。   “他现在在哪里?”雅克几乎是一秒都无法忍耐,他渴望看到那个人的身影。他必须确定那个人还在这里才能安下心来。   维尔太狡猾,他随时都会挣脱这个地方跑得无影无踪。   雅克白色手套下的双手青筋凸出,他感觉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的情绪。没人比他更熟悉那个男人的能力,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高高在上地以最完美的成绩入伍,又立下让人无法超越的赫赫战功。   也许没人比他更卑鄙,利用政客手段与黑暗肮脏的交易剥夺他的战功,逼他叛逃,逼他走投无路最后变成反抗领导层的敌人,最后还亲手将他关起来。  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,那个永远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回头看他。无论他追了他多久,维尔,你永远都懒得回头看我一眼。   雅克往花室里走去,他又想到那个三层的贱种,那个维尔甘愿为了他而回来的少年,顿时不舒服到恶心的情绪翻滚在他心里。三层像根刺,一碰触到就让他想杀人。   贫民区的老鼠竟然有觊觎贵族的下贱心里,他凭什么让维尔为了他放弃自由,凭什么?   推开花室的门,一个银色的笼子歪歪扭扭滚到门边。他站在门口,维尔躺在花朵里笑得很天真。美丽纤细的精灵趴在他身上,金色的笑容与银色的长发交织成一幅惊人的美景。    雅克冰冷的面具轰然而塌,他悲伤而委屈地看着那个男人。   为什么要对别人笑得那么温柔,维尔?      维尔难为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精灵,觉得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。因为女精灵说要跟他□,□?   现在他们纠缠成一团,维尔感到这个来自M星的少女的热情与粘人。在隐秘的花朵下,她光洁稚嫩的大腿挨蹭着他的欲望,带着凉意的长发与嘴唇轻啃着他颈部的敏感处,也许女人的身体是造物主最得意的神奇。   精灵身体线条的优雅,白皙的胸脯,还有腿与臀中间的微凸是对男人最大的诱惑。   他听到这个来自M星的少女再次开口,“拥有翅膀的神,在你怀里飞翔,这是花朵的自由。”   多么美丽的诗歌,维尔的笑容僵硬住,他感到自己的衣服被锋利的激光穿透又转瞬而去。趴在他身上的女精灵悲伤地看着他,像是想要记住些什么,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。那一鞭子将这个少女拦腰抽成两半,紫色的血水溅喷出来,异香满室,冰冷的血与冰冷的生命。   精灵的尸体后,维尔才看清楚雅克的脸,他见那个拿着长鞭的男人厌恶地对着那滩尸块说:“下贱的玩意。”   然后维尔突然无力了,他浑身都是浅紫色。精灵的上半身滚在花朵里,精致的脸上那种悲伤的表情永远凝固住,只有她长而浓密正在微微颤抖的睫毛在提醒维尔,刚才她还活着。   “回来了,雅克。”维尔发现自己还能很无所谓地笑得很开心,他坐起身来,没有什么感觉地将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擦掉。   雅克连忙丢弃长鞭走到他面前,伸出双手捧住维尔的脸。“我很想你。”想得快要疯了。   维尔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把他往死里整的男人,很配合地说:“我也很想你,想你什么时候死。”这是十成十的实话。   说完维尔凶恶地一脚踹开他,又狠又准。雅克闪开后又马上扑了过去,他已经习惯了要用暴力去压制这个男人。   就算挨几拳也要将他双手高举过头顶,牢牢压在地上。看他就算知道徒劳也要拼命挣扎的样子,这样的维尔充满了让人心悸的生命力。   “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反抗我了,维尔。”雅克压着他说,被囚禁被折断翅膀的鸟早就不如当初健壮,他爱上掌控住这个男人一切的那种快感。   维尔像头负伤的野兽,他绝望的情绪现在才爆发出来。拼了命地想挣脱被抓住的手,想去抚摸那个精灵的脸,湿漉漉淡紫色的血水流淌得一塌糊涂,就像他失败得一塌糊涂的人生。他曾经站在精灵的星球上保护过他们。   打退星际黑商贩的军舰群,将花丛里的精灵从奴隶的命运中解救出来。   拥有翅膀的神,在你怀中飞翔,这是花朵的自由。你是我们的英雄,维尔。   他怕被这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,那双来自M星,来自他辉煌的时代的眼睛看到这么肮脏的一切。   雅克不耐烦地撕扯开他身上的衣服,久不经紫外线苍白到不健康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,沾上了死者的鲜血。那一瞬间的兴奋与堕落让人颤抖,雅克还戴着手套的手指贪婪地抚摸过身下的身体。   维尔裸着身体还在不死心地挣扎,他不断地伸手要去捂住那个精灵的眼睛,雅克恶狠狠地单膝跪压在他的背脊上,阻止了他不停往前爬的身体。    再次抓住他想要躲开的双手,单方面强制的交缠,习惯了的疯狂。这本来就是一个丧失了所有道德底线的世界。弱肉强食的死亡。   “滚开。”维尔红着眼睛愤怒地大喊,背后传来了温热的湿润感,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大腿,接着是不容反抗重叠上来的男性肉体。   疯狂而不懂节制的律动,还有承受方没有尽头被撕裂的痛苦,这种充满了闷热,挣脱与抓回来的行为早已经失去最初人类一开始的神圣。   雅克在维尔痛得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露出怪异的笑容,笑得那么快意又如维尔疯狂逃窜时的悲惨。 ☆、十五   格林觉得自己不应该睡着,但是太困了,毕竟他不是真正的智能机器人。他饿了要吃饭维持生命需要淡水,困了必须闭上眼睛让头脑休息。   他其实不喜欢睡得太沉,因为深眠会让他产生巨大的压力,那会让他窒息,让他回到那个灼热的午后。   格林,你见过人造树吗?   我没有。   见过装在印有蓝色金边的宝石瓶里的饮用水吗?   我没有。   见过一袋子联邦币吗?   我没有。   那你见过死人吗?   见过。   那是师傅第一次见到他时所问的话,师傅说很快这所有的一切他都能见到,或者拥有。   后来在残酷的训练中他不断地想着人造树,想着昂贵的饮用水及联邦币活下来。他不想变成四周那些倒下去的死人,他只是想活下去。努力地活下去。   他看过很多死去的尸体,多到他以为杀死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代价的,因为指挥战争的上层就不曾因为杀人罪而被逮捕。那些没有任何意义,残酷的战争。沙漠里的每一粒沙子都住着一个战争怨魂。   当他亲手扣下玩具手枪的扳机杀死第一个人开始,就在想自己杀掉的那些人的灵魂是否也住在沙漠里?   格林最终还是从睡眠中挣扎过来,他从黑暗的储物仓爬出去,手里拖着一根圆形的吸尘器走到大厅里。   圣玻里最接近入口处的中心大厅明亮宽广,影像投射机由中央电脑控制,会不断变化出虚拟唯美的景色装饰白色的大厅。每个出入圣玻里的居民或军人,都有身份储存信息,经过电脑确认基因才能出入。   格林看到人流里掺杂着好几个跟他穿着同样清洁服的机器人,他们用一种固定的动作努力低头清理大厅的边沿。   “RL6,RA73,跟我上去清理储水池。”一个穿着白色蓝边制服的侍者走入大厅,对着格林跟另外一个正在清扫的机器人说。   格林低着头,嗓子发出一种类似电脑合成的机械化声音,“RL6接受命令。”   在侍者转过头时,格林不明显地摸了自己的脸一下,冰凉的金属质感把他的皮肤刮得刺痛。要把自己打造成这副机器人摸样可真不容易。   格林站在往上升的透明电梯时,他看到圣玻里的繁华与被电梯玻璃隔离的寂静。他想起维尔,贵族都住在这种地方吗?   如果住在这么舒服的地方,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地想上天呢?格林又想如果是自己住在这里会怎么样,嗯,他应该也会上天吧。    电视里不是说了嘛,不想上天的男人不算男人。这个时代的所有人,都有一个上天的梦。      维尔湿淋淋从温泉池里走出来,一个土黄色短发的年轻侍者立刻走过来,拿着一条干毛巾为他擦拭那些水汽。   维尔看到这个陌生的侍者,没多想就问:“东非呢?”以前这个工作都是那个家伙的。   “我就是东非,维尔少爷。”土黄色的年轻人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。   “哦?”维尔看了侍者脸上那些雀斑一眼,没有表达出什么情绪地说,“又来一个东非。”他的贴身侍者来来去去都叫东非,他也习惯一个走一个补的东非。   侍者只是淡淡地笑着,像台输好程序的电脑,又不太像。      格林总是不太习惯九层的时间,他看着封闭的圣玻里大广场的百米高空上,一个悬浮的古董形状的大吊钟正在唱着歌。   星球的自转一直在减缓,到了将来的某一个时间,这颗圆球将会停止残疾的身体,彻底罢工。那时候将会产生极昼与极夜,再也不需要会天天唱歌的时钟。   九层独立地封闭在盒子里,这里的时钟以二十四小时为一天,哪怕八层以下是白天,这里也可能是人造黑夜。      这个世界不太自然,一直都不太自然。      电梯到达储水池的楼层后自动打开,格林伸手正正自己的衣领,白色蓝边的侍者服让这个黑发棕眸的小伙子显得精神能干。他挂上淡淡的微笑,像一个刚从礼仪老师那毕业的合格侍者。   然后他弯身将那个倚在墙边塌成一团的尸体扛起来,储水仓库下面是污水处理系统,一个圆形旋转而下的黑色幽深入口。尸体将从这里被扔下去,处理系统会自动反应成异物入侵,绞碎成泥又分离出来当成垃圾送入运输车里扔到垃圾处理厂。   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,他又回到电梯里。RA73站在那里纹丝未动,金属质感的脸上有轻微的反光。   格林来到电梯的认证扫描图标前,伸出手指按下。他不需要从侍者身上剥下来的指纹或血液,为了一千万联邦币,偶尔当一回怪物开一次外挂是连作者也会原谅他的小事。   扫描红光从他脚底一直蔓延上他头上的每一根发丝,认证显示屏幕里突然出现一阵被入侵的乱码,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又恢复正常。   这点时间连惊动中央系统都力有未逮,很快一个合成女音响起,“身份认证合格,欢迎回来,OU58号侍者。”   格林若无其事地看着电梯门关上,再次上升,纯人类的侍者大多数都在圣玻里的上层领导层服侍。   “你看到了什么吗?”格林淡淡地微笑,他在跟RA73聊天。   “我什么都没看到。”笨拙的RA73还是纹丝不动,像根铁柱一样。   “最近工作还好吧。”   “很好,谢谢关心。”   “你长得很帅,你的设计师的审美观不错。”   “谢谢,你也是。”   就这样叫OU58的纯人类跟机器人RA73都站得像根铁柱,看着电梯不断刷高层数,严肃地聊着天。    ☆、十六   总是会搞坏一切,雅克曾努力回想过自己一开始的初衷。那时候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把他关起来而已,只要能天天看着他,很简单的念头。   他知道他错了,他不该剥夺了这个男人自由上天的权利。但只要一想到星空是他无法掌控住的地方,他就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他上天,谁知道哪一次上去就再也不会回来。这样的星际飞行员数不胜数,他们可能会藏匿在某颗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小星球上,藏一辈子。   无法上天,他可以给他一切。所以一开始是极度的讨好,卑微得像只虫子为了他能回头看他一眼。而那个男人也是高兴就过来踩他几脚,不高兴就把他当成空气的主。他一直很任性,当他驾驶着红莲火机甲一马当先掀翻了登陆机口的所有人,跳出去独自一个人面对敌人的上万机甲包围还能大笑时,连他的战友都会这个嚣张的家伙退避三尺。   他的肆意飞扬总让人跟不上,雅克想起自己在军校时,他们同班了三年。他一定不知道跟他同为大贵族的红发男人有多自卑,拼尽一切力气只是为了将成绩提高,占据在他之下的第二位。   然后熬夜熬到胃出血的隔天,又要继续装作很开朗地当他的好伙伴好哥们。可是他的朋友实在太多了,多到让人发疯地嫉妒。   雅克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是怎么变质的,在战区军人医院的隔离病房里,那个男人刚从战场前线退下来,他静静地沉睡着。  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束放在床头的白色小花,一本星际学跟两本语言字典。他关了病房的门,关上了自动窗帘,然后□|暴了那个受了伤被麻醉剂束缚住知觉的男人。    他最后还是醒过来,他的战士本能就算被喂了麻醉剂也无法压下。   “你到底在干什么?”强大的反抗能力,就算刚缝好的伤口全部崩裂出来,血染红了床单他也不管,只是疯狂地想将他踹开,甚至还愤怒地骂脏话。   他也很想问自己,到底自己要干什么?   明明知道对方只对女人有感觉,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有这种肮脏的念头,所以他做这种事一定会被彻底厌恶。   可是当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从信任转到痛恨,他才发现之前的一切心理建设都轰然崩塌,变成撕心裂肺的碎片。   他想当时他没有再次扑上去就好了,只要他跪下哭着乞求那个男人的原谅。一定,一定会再次得到宽恕,因为那个男人粗枝大叶而且看重感情。   然后他们的关系不会有改变,时间能带走这种黑色的疙瘩。   当那个男人厌恶地大吼着,“你去死”时,他就已经死了吧。沾血的绷带死死地将对方的双手捆在床头,无情地分开他的双腿。一切只能在梦里出现的猥亵场景都在强迫中真实地发生。   雅克那时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渴望,已经渴望到快要疯掉。直接从伪善的圣人沦落成为令人恶心的野兽。   他一边沉浸在这种无法自拔,自甘堕落的地狱快感中,一边卑鄙而猥琐地哭着,喊着,“维尔,你杀了我吧,你杀了我。”   当深埋在他体内发泄出来倒在那个男人沾血的胸膛上,维尔空洞而冷静地说:“我一定要杀了你。”   他知道维尔说出口就是真的,后来他逃离了军队,进入了政界。   而金发金眸,那个让他一直无止境发疯下去的男人还在天空上,像黑旗上的苍鹰一样,自由驰骋。   有些夜晚他在玩死一些金发的小男孩后,会突然害怕起来,深层的恐惧让他整夜整夜都无法入眠,他怕维尔会驾着红莲火机甲,冲入他的城堡杀了他。   可有时想那个男人想到发疯,又拼命得站在原地希望维尔能回头看他,就算被他杀死也可以。   后来他失踪了,消失在茫茫的星河中。雅克终于想明白,对维尔来说他其实什么都不是,就算他成为维尔的第一个男人又怎么样。   维尔最爱的只有天空,只要让他上天,那些强|暴那些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他前进路上的小石子,他一踢就滚开。    包括他。      维尔再也不会来杀他,念念不忘的只有被留在地上的人。      当把这只金色的苍鹰关入城堡时,雅克知道他跟维尔彻底完了。这一辈子他再也无法得到他主动的拥抱,听到他大笑着跟他勾肩搭背说:“兄弟。”   雅克面对着卧室里的凌乱,他低头看到刚刚晕过去的维尔,脸上的神情逐渐从黑暗的回忆里抽出来,变得柔和。   阳光没有温度的光线从窗外照亮了卧室,雅克抓紧手里的金色的头发,感受到身下这个男人轻微的呼吸。他由心感到愉悦地笑起来。“一起留在地上吧,你已经无处可去了。”   果然所谓的单纯念头是骗人的,当他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时,他怎么可能忍受不碰触他。一开始用尽一切肮脏的手段把这个男人关起来,就是想像现在一样,压制他一辈子。    ☆、十七   格林有时会奇怪人在死前会想些什么,RA73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是没有讨论的资格的,他只是一台机器人。他的思绪就是一段固定化的程序,他的程序里没有死亡的概念。   他只会坏掉,不会死亡。   格林仿佛又回到那个灼热的午后,那个女人看到从窗外站起来的他,然后他开枪。那个女人死时在想些什么呢,她抽搐地倒在血泊中时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。她只是不断地对他嘶吼,“西姆,你回来了,你回来了……”  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,“你回来了”,就好像他不是漂泊的孤魂野鬼,不是三层的贱种贫民,而是有家的孩子。可惜他不是西姆,他是杀手格林。      RA73的金属外壳开始融化,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。格林以它的身体当成挡板,具有毁灭性的能量束把刚刚打开的电梯门口当成攻击目标。他还是小看了中心的电脑监察系统,也小看了RA73的眼睛。他杀了侍者盗取身份的事被RA73的眼睛记录下来,又传回圣玻里的母系统,所以当他想出电梯的那一瞬间,被欺骗的电脑中心恢复正常,清除异物的指令已经传达给武器启动终端。   格林背靠着RA73蹲坐着,电梯门卡住了熔化的金属液体,无法关上。格林看着电梯里的灯因为被波及到开始暗下来,扫射的能量束穿透了挡板的一只金属手臂,也穿透了格林的肩头,一种让他清醒的痛楚开始蔓延。   格林无处可逃,电脑的安全系统会像消灭小虫一样将他当成异物融化掉,像那具侍者的尸体,最终变成垃圾场的排泄物。   他不喜欢那种下场,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,连死都要回到最原始的地方。   他觉得左眼刺痛无比,所以他费力地抬手将左眼里那片不合格的变色隐形眼镜剥下来,一只赤红色的眼睛出现,与正常的右眼相比,这只眼睛的狰狞让他整张清秀的脸孔都扭曲了。      “亚种……”格林自嘲地喘着气。      亚种只是一种病毒,那是由星际开拓者返回母星时,所带来的灾难性病毒。人类的免疫系统无法抵御这种病菌的摧残,造成了大面积的死亡传染。   而幸存下来的,都变成异能者。那也许不是病毒,只是一段从别的文明星上传来的改造程序,病毒篡改人体的基因密码。   没有正常人的基因序列,还是人吗?   上一代的基因变异者早就被联邦军队剿灭干净,而存下来的只有少数变异者二代。也被称为基因残缺者,丧失了传染性的病毒携带者。      格林捂住棕色的右眼,红色的独眼里腥红流转,溢出深红的光泽。  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进入一种澄清空无的状态,他不知道这所谓的基因变异亚种还是不是人。他只知道他能干扰电脑的命令信号,并且欺骗那些可怜的非生命体就够了。      他的能力,是欺骗。      圣玻里电脑基地中心,大部分安全监察中心的人员,都紧张地在为回归的庞大军队飞行船即将降临而忙碌着。除了星际航线,普通的安全监察系统都交给主电脑自行判断。   没有人注意到,电脑中心连接电梯监控的电脑屏幕上,突然出现一段扭曲的乱码,又很快平息。电脑找不到异物目标,自动判定为“安全”。      RA73已经彻底熔化,格林整理了一下衣服,伤口在肩膀下,一抽一抽的痛。   他重新戴上隐形眼镜,一个温润如水的侍者形象又完美被制造回来。然后他打开这一层楼的最后一个门,看到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在眼前,通道尽头是一大片透明的玻璃墙,恢弘壮丽的星际航线直达天际。   格林站在门口一会,他欣赏了一下那些飞行船的回归姿态,才低头认真地数起脚步。一、二、三……当他数到第七十一步半时,才轻轻地跺了下脚,调皮地做着鬼脸说:“芝麻开门。”   刚说完空空的通道墙面上突然出现一扇单边门,格林镇静地拿出一把古老形状的钥匙,插入钥匙孔里。当他推开门后,他才看到一直想找的东西。      它静静地站立在空旷的房间中央,凝固了千万年的沉寂。      格林捂着肩膀的伤口,坐到它的脚边。他有些困难地仰头望着这个大家伙,笑着说:“你好啊,红莲火机甲。”   一千万联邦币,果然不好赚。      而此时被欺骗的监察系统刚刚反应回来,吞噬入侵病毒的消毒软件自动启动,将那层薄薄的欺骗假象吞噬殆尽。分析系统开始运作,最后安全终端系统做出最后的判断。   “有人类精神力侵入,判断为基因变异者。危险程度1.8,建议,全面抹杀。”    ☆、十八   哪怕故事最终要惨淡收场,所有人都还要努力走下去。九层的天空就是一个巨大茧壳,而我们还是没有翅膀的虫子。   当反应回来的宪兵队冲入放置机甲的巨型加密仓库里时,现场只剩下镭射光扫射过的痕迹。   红莲火机甲静静地站立在哪里,没有启动的它像一个美丽的工艺品,没有任何攻击性。如果没有意外,这具机甲一生都要呆在这里,就如它的主人一辈子都要在贵族的囚笼里徘徊。   宪兵队队长蹲□摸了一把地面,满手鲜血。他谨慎地向四周看看,然后冷酷地下命令。“四散搜索,一定要找到他的尸体,他活不了多久。”   这一大滩鲜血足以证明入侵者被启动的武器击碎了要害,而且还不止一处,伤口才能造成崩塌似的的喷涌。这些留在现场的血液告诉他,那个入侵者活不了多久。      人造阳光的羽线最后还是征服了人造的黑暗,维尔又变成那个醉生梦死的颓废贵族,他靠在大厅里的一面墙边,无所事事地喝酒。   在离他不远的大厅封闭阳台外,是繁忙匆乱却无声的星际航线。那面代表自由与忠诚的黑色鹰旗用力地飞扬着身躯。   要去书房处理政务的雅克路过时,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往下望,他喜欢无时无刻地在这个房子里看到他。   维尔将酒瓶子丢开,懒洋洋地抬眼,看到雅克刚刚离去的背影。他背靠着墙,浑身上下都是昨天晚上留下来的肮脏酸痛。   那个新来的侍者看到他发疯一次后,就怕得缩回卧室里了。真是够没用的,之前的东非可是能跟他玩逃命大冒险的优秀勇者。   说起来维尔记忆力还算不错,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军械理论课与星际历史类上次次第一。   第一次看到东非,应该是那个小子还是小兵的时候吧。来自七层的穷困家庭,一看就是没见过大世面穷的要死的炮灰士兵。只是笑起来特别好看,当时维尔只是随口称赞了他一句,没想到旁边的长官为了讨好他,立刻将那个穷小子调入星际军。真是为了贵族而存在的腐败权利阶层。   后来他因为军事诬陷而陷入叛逃,当时护送他逃出来的就是那个笑得像傻大个的小子。他说他很崇拜自己,他愿意为那个可以自由驰骋在星空中的维尔而死。   真是够文艺的告白啊。   星际军队里全都是些什么士兵,不是贪功抢利就是愚忠傻瓜。      当他被关进圣玻里城堡时,那个小子竟然还带着他先前保留在军队里亲卫队跑来救他。那时的维尔已经绝食了十几天,他一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差点一命呜呼。他剩下的最后一点筹码都被这个傻里傻气的混蛋毁了,他的亲卫队就算能冲上来也会死光光。   最后真的死光光剩下那个小子一人,底层的人的生命力也许真的比较强吧,满身是血也要爬到他面前。就算知道没有机会也要救他出去也一定要爬上来对他说:“长官,我来接你回去。”      他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,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真是他妈的好到爆。      雅克最终没有杀掉那个小子,为了吊住那个傻得要命的小子一命,维尔也只好开始吃饭。   后来他要求看到他亲卫队剩下的最后一朵奇葩,雅克为了这个请求没少折腾他。   可是等再次见到那个小子时,他却早已经变成了文质彬彬的,只会微笑的侍者。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我是东非,少爷。”   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洗掉了,现在的电脑洗脑技术真可怕。那一刻的维尔看着东非那张微笑的脸,诅咒了发明智能电脑的科学家祖宗一百代。      “我还是蛮喜欢那个小子的,忠心耿耿任劳任怨,虽然被人洗脑洗成了精神分裂。”一边要忠于雅克一边又挣扎着醒过来,维尔又喝了一口酒,奢侈的享受,他喜欢花别人的钱如流水。   他似乎是在对着空荡荡的大厅说,突然很怀念那个小子会无时无刻地出现,笑得让人胃疼地叫他“维尔少爷。”   身后那面白色的墙体突然一阵扭曲,一只满是血污的手臂从扭曲的黑洞里伸出来。手无力地挨着维尔的肩膀,一把红色的火纹样钥匙从血色的手掌里掉下去,刚好掉到维尔摊开的手心里。      墙后面有人虚弱地说话,“他叫我给你的,他付给我一千五百万请我来帮你杀掉雅克-西莫。他现在死了,剩下的五百万尾款你可不能赖账。”   维尔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钥匙,火红与血的颜色完全融合,他慢慢地合起手掌,将钥匙死紧地握住。   “你快要死掉了,拜金的。”那个小子也死了,他身边的人都死了。   “死了……你也不能赖账。”墙体又一阵扭曲,若隐若现的墙面里似乎半躺着一个破烂的身体,血腥味缓慢弥散开。   格林疲惫地躺在墙里,他在想快要死的人在想什么呢?   那个女人在想什么?而当他用同一把玩具枪杀了师傅时,师傅又在想些什么?   我想……上天去看看。格林想到他赚来的钱,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现在似乎有点来不及去买票。   一千万果然不好赚,就算他不需要亲手杀死雅克西莫,可是要偷取红莲火机甲的钥匙交维尔手里也很难。   他似乎又听到那个躲在变声器后面的人的话,“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,应该说是帮他去杀一个人。”   那个将一千万给他的家伙是那么坚定地相信,他的维尔长官复仇不需要杀手来动手,杀手只需要盗取武器就足够了。    ☆、十九   “拜金的。”   格林听到维尔笑起来,他说:“我带你上天吧,不需要长途票哦。”   他转头往外望时,那个金发的男人似乎沐浴在红光里,维尔拿着钥匙的手高高举起。钥匙变异成美丽的薄绕红线缠成护手的套镯。   格林突然有种此刻这个男人才刚刚活过来的感觉。      守护加密仓库的宪兵队大混乱起来,静静站成化石的红莲火机甲突然自动开启。机甲的燃料核心疯狂地燃烧起来,机甲硕大的头颅上,暗黑色的眼睛闪出红光。计算机系统开始运作起来,处理来自远程的信息连接。   有人在呼唤它,红色的机甲巨大的身躯咔嚓地一跃而起,腰胯的机械关节一扭,硬生生将捆在它铁甲腰上的特殊合成钢索扯断。   一道红光冲破仓库顶盖,在所有士兵面前腾空而上朝着圣玻里的城堡飞去。   宪兵队长这才醒悟回来,他绝望地大喊,“是维尔,他要逃出九层了,他要逃出去了。”      维尔站在大厅里,透明的阳台墙罩外是那个让人梦寐以求的星际航道。   他看到遥远的天际一道红光冲天而来,维尔眼神温柔地看着那道红光说:“回到我身边吧,红莲。”他视之如生命的伙伴。   话语刚落,大厅里的微光挂灯全部暗下来,一阵强大的压迫感袭来。英姿强悍的红莲火机甲冲破那面阻碍它回归的墙体,墙破后所有的碎渣片都向四周崩裂开。   星际航道上一架宇宙战机刚好冲飞上天,轰然地冲破大气层的噪音也随着涌进来。      这个世界,终于不再是只有他笑给自己听的哭声了。      雅克比谁都快地冲出书房,他凌乱的红发下是狰狞的恐惧。他看到维尔飞快的踩上机甲的机械手臂,狂奔上机甲的肩膀。   红莲的眼珠子里红光一闪,机械音很拟人地打起招呼,“欢迎回来,维尔。”头顶的驾驶舱在维尔跑上它肩膀的那一秒快速打开,迎接驾驶者的回归。      雅克抓紧二楼的栏杆,手指已经颤抖到快要报废。他什么都没说地站在那里,看着狼藉一片的大厅。   然后他看到红莲火机甲行云流水般跳跃而起,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,攻击力十足的压迫让所有活物都喘不过气来。   雅克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,当被维尔驾驶的红莲火机甲越来越接近他的时候,他眼里闪过扭曲的疯狂。      最终灵活的机甲越过了他,一拳轰塌了大厅。墙体破碎后,躺在用虚拟仪器制造出来的空间里的格林也暴露出来。   他浑身是血,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。   一只机械手掌分毫不差地将他捞起来,驾驶舱再次打开将格林送进去。接着火机甲双脚一阵咔嚓声的变形,两个巨大的轮子翻转出来,风驰电掣地冲出大厅,朝星际航线冲过去。      雅克撕心裂肺地朝远去的维尔大吼,“为什么不杀我,是我废了你是我用你的名义清洗了三层杀了那个贱种,是我剥夺你的军功让你陷入叛变最后还强|暴了你,为什么你不杀了我,哥哥。”   他跪在烂掉的城堡大厅里,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。你回来啊,回来把我杀掉,我求求你看看我。   至始至终,你从来都没有回头来看我一眼。      星际航线上如以往一样,忙而有序地将所有想上天的人送到天上去。电脑合成的女音温柔地指挥着这里的一切。   一架疯狂的火红色机甲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冲进来,引起了航道的混乱。它踩踏过一艘正准备进入航线起飞的飞行船,高高跃起,如一只展翅的飞鸟摆脱了机甲的所有笨重,进入了打开的航道内。   机甲手脚收起,灼热的火光从脚底的引擎里冲出,巨型的身躯收缩自如变异成火箭体,冲向准备关闭的航线道,千钧一发间冲出了九层的人造天空。   那高到让人仰望的跃飞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。   掠起的黑色鹰旗依旧嚯嚯而飞,冷漠而俯视。      “拜金的,我们要上天了。”维尔坐在驾驶舱座上,他透过机甲的眼睛看到浑浊的大气层,机甲的外壳与污染的气体互相摩擦,撕裂出火花。   “我知道他死了,在我回到九层的那一天。”荒芜的沙漠里,只有人骨与孤寂的沙子。他们死后都会住在某粒沙子里,那么多沙子,他该去哪里找到那个笑得那么温柔的少年呢?      “人真的很脆弱啊,一阵风将我们从天上刮下来我们就死了。”   九层是一个让人窒息的圆茧,万年不变地安放在八层之上。只有冲上晴空,回到星球外的人才算破茧而出。   带我飞上去吧,红莲,哪怕只剩下尸体。      维尔伸手抱住格林冰冷的身体,像个大人一样拍拍这个死去的孩子千疮百孔的后背。   我们真脆弱不是吗?   当机甲飞出大气层,浩瀚的宇宙让所有的一切失去重力时,维尔这样想着。      军方为了怕他逃走而安装在他体内的定位仪终于发挥了作用,小型的自爆炸弹在他身体里爆破开,五脏六腑瞬间成为碎肉。      维尔笑了笑,满嘴鲜血。      你看到了吗?C六,有很多星星。你不需要再回到沙子里,跟我一起去看陨石群可好?    ☆、二十   不小心写完了。      伸出手指数了数,从开始提笔写到现在完结,一共是四天。      难道没人看的时候我的拖沓的节奏才会治好?      伸伸懒腰,睡觉去了,晚安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--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在线阅读:www.biqi.me iqi.me